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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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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子怀女人说把门虎“奸”,安心侵占人家的土地,还胡搅蛮缠。 把门虎说马子怀女人“毒”,既然知道人家侵占了她家的地,种庄稼的时候不说,等到收割的时候说,想找便宜。 如今土地都人社了,这类的地边官司没有了,可是两家房连着房,仍然断不了为针尖芝麻粒大的事情怄点小气。两家的女人见面不说话儿,走碰头了,就扭着脖子走。所以,马子怀媳妇听到那边是在议论土地分红的事儿,心里急得不得了,还是停在门口,没有走过去。她听着那边吵吵得很热闹,怕自己家耳朵短,听不到什么,耽误了事,吃了亏,就连忙朝院子里边招手,小声招呼:“来,来!” 从她家院里的井台上,走过来马子怀。他正在水罐里泡牛筋,缠鞭杆子。 这汉于今年四十一二,看去倒像三十多岁的人。他长得白净,怎么晒也不显黑;中等个子,结结实实,行动坐卧都有一股子女人家的安稳劲儿。他的女人因为生了三个孩子,家里事情多,每次孩子一落生就下炕做饭洗涮,加上平时操劳过度,身子熬得挺瘦,头发脱得挺稀,显得很老气。两口子站在一块儿,像大姐姐和小弟弟,很不般配。他们的感情极好一一因为大媳妇知道疼丈夫。 女人对走过来的男人说:“那边人们又叨咕分麦子的事儿哪,你去听听。” 马子怀一边缠着鞭杆子,一边说:“让他们叨咕去吧,怎么分。咱们怎么随着就是了。” 女人说:“先知道个底儿,心里好踏实呀。” 马子怀说:“这时候的事儿,底儿摸不透,一会儿一变化。”他放下鞭杆子,不声不响地走进马大炮家的院子里,站在人群外边,听了会儿,听不出个头脑,就小声地问马大炮:“那天你不是参加小会了吗?怎么个分法,还没有一定之规呀?” 马大炮怒气冲冲地喊叫着:“什么一定之规!他妈的,一个和尚一本经,一个将军一个令,简直是拿人开心。得了,我看庄稼人是没路走啦?” 马子怀说:“比较比较,到底是怎么个分法合算呢?”这句话,他像问别人,又像问自己。 马大炮说:“当然是土地、劳力一块儿分上算啦!要不然,土地白填了馅,咱们地多的户,让他们地少的户剥削了!” 马子怀嘟嘟囔囔地说:“我们家大概是怎么着也行吧?” 马大炮说:“你行了,别人呢?我们一家子人叠一块儿,也没你屋里人挣工分多其实,你也别光瞪着眼珠子盯着你那几个工分,没你的好事。土地不分红,麦子打下来,给社员留一点儿,全得卖了余粮,分到你囤里的没有几个粒儿;土地一分红,工分毛了,你瞎干了!” 庄稼地里的男人们,特别是当家做主的人,一般不把跟别人的一些小仇小恨挂在嘴上;可是,他们不容易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好处,也最不容易忘记别人对自己的坏处这一点,跟女人没什么区别。马大炮的话语之间,多少流露出一点儿对马子怀家的处境幸灾乐祸的意思。 马子怀听出马大炮的话里有话。他不会以牙还牙,惹不起,躲得起,不吭声地站了一会儿,就又退回自己家的门口。 院子里人们说的话,这边站着的马子怀的女人也全听到了。等男人走到跟前,她又小声说:“听大伙的口气,萧支书不愿意土地分红。” 马子怀继续缠着鞭杆子说:“萧长春这个人,干是挺能干,清白也挺清白;就是个没经过大阵势,怕不稳哪!” 女人见男人愁苦的样子,怪心疼的,就说:“算了,别嘀咕这个了。反正天塌下来也不是砸咱们一家,旁人怎么着,咱们也怎么着,别前了,也别后了,准保险。” 马子怀想起那摇摇不定的前途,叹息一声,一语双关地说:“前了,对咱们没坏处;后了,对咱们也没坏处。我最怕一会儿锣,一会,敲来敲去,闹的人心里乱糟糟。有了准稿子,干活也塌心哪!” 女人说:“丫头要是在家,咱们的耳目还灵通点儿;她这一走,什么事情更不好摸底儿了。” 马子怀头生大闺女,前天过门,今天本来是闺女、女婿回门的喜日子,也让分麦子这件事儿搞得挺扫兴。 马子怀继续听着那边院子里的议论,继续缠着鞭子。他想从队里借辆小车,接接闺女和女婿,缠鞭子为的是这个。不知是牛皮筋儿没泡透,还是他心不在焉的过,缠了散开,散开又缠上,平时半袋烟的工夫就完的事儿,这会儿半晌还没有做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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