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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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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园口】 风来了,雨来了, 漫漫黄水压过来了…… ——民歌 天亮从坝湾子里爬到大堤上以后,顾不得浑身泥水,顺着大堤向西奔跑着。他要找河防军队,告诉他们日本鬼子渡河的消息。当他跑近花园口渡口,只见前面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几道岗哨。 天亮走近岗哨大声喊:“老总,日本鬼子过河了!日本鬼子在陈留那边过黄河了!”话声还没有落地,两支冷冷的枪口对住了他的胸膛。 “别动!”一个国民党兵喊着说,另一个下级军官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巾牟县的船户。日本鬼子过河了,俺的船也叫鬼子抢走了,你们侠去吧,去救救俺师傅!” 那个军官打量了他一眼说:“船户?船多得很。带走!” 傍晚时候,天亮被送到花园口大堤下一所大庙改成的小学校里。小学校学生已经放麦假,里边驻的是国民党新八师的师部。师部设在一所大殿改建的大房子里,房子很破旧,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挂在房柱子上那盘煤气灯,发出一片惨淡的白光。灯光下,坐着一个大脑袋的国民党军官。 那个军官头也不抬,眼睛也不看,只顾抽他的绿炮台香烟:“你是汉奸!什么时候当的汉奸?快说!” “我不是汉奸!”天亮气愤地回答。 “还狡辩!你带那么多小镜子干嘛?小镜子可以指示日本飞机去炸弹!” “我没有带小镜子!”天亮委屈地说。 那个带他来的下级军官忙说:“报告师长!他不是那个货郎挑子,他是那个船户。” 那个军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甩了烟蒂,乜斜着眼睛横了天亮一跟:“船上装的什么货?扣下来。”天亮说:“我们的船叫日本鬼子抢走了!我是来报信的,你们就把我绑起来……”他还没有说完,从门外又进来一个军官,还带着几个马弁,那个大脑袋师长赶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戴上帽子,“啪”地一声,脚后跟一碰,向那个人敬了个礼。 天亮又被带出去了。 原来那个大脑袋师长姓赖,叫赖金汤,是国民党新八师师长兼郑州开封段的河防司令。来的这个军官叫安录勋,是国民党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参谋长。安景勋早年毕业于保定讲武堂,从小学过一些历史,读过一点旧兵法,一向自诩为博学多才的“懦将”,因此,颇为自负,总以为自己有战略眼光。 但是,因为他不是蒋介石的嫡系,所以,宦海浮沉,一直只当个没有实权的幕僚。他常为自己“怀才不遇”而愤愤不平。不过,他始终没有放弃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抱负,一有机会他总爱向上递个条陈一类的东西,来显显他这个“宿将”的才干。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调来第一战区,当上了参谋长,他以为这“出人头地¨的时机来临了。鉴于当时的战局:日寇气焰嚣张,步步进逼,国民党军队一触即溃,一逃千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在晋冀鲁豫开辟了根据地,他日夜冥思苦想,终于从放纸堆里得到了启发,想出了两条别出心裁的腹案,他先后两次向蒋介石上书,提出这两条腹案:一条叫“扒黄河”;一条叫“火烧长沙”。 蒋介石本来是个野心勃勃,刚愎凶残的反动家伙。台儿庄会战以后,全线大溃退,七十万军队被打得稀里哗啦。整个华北地区沦于敌手,上海失守,南京沦陷,武汉也危在旦夕。正在他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时候,他收到了安景勋的这个“扒黄河”的行动计划。他立即批准了这个计划。他这一批不要紧,致使黄河千里怒涛,吞噬中原,四十四个县变成泽国,一千多万人流离失所,一百多万人在滔滔黄水中丧生。 反动派之所以反动,根子在于他们的阶级本性,他们办事,脑子里就是没有“老百姓”这三个字。他们总以为群众可以愚弄,可以欺悔,可以当作鱼肉,可以任意宰割。其实人心乃是最伟大的力量,“人心向背”是改变社会的杠杆。人民眼泪流得多了,会变成汹涌的怒涛,当“万家墨面没蒿菜”的时候,蒋介石也就为他自己掘下了坟墓。 安景勋在赖金汤的师部里坐下来以后,赖金汤忙递过来一支绿炮台香烟。安景勋把烟一推说:“我一向不抽烟!”他叉问:“刚才那是个什么人?”赖金汤说:“一个汉奸嫌疑分子。他造谣说日本人在陈留过河了。” 安景勋说:“日本人就是在陈留过河了。我们已经派李汉魂、桂永清两部去截击了。”他叉说:“我看你们抓的人太多了。柳树上拴了一大片。哪有那么多汉奸,不要草木皆兵……” 停了一会,安景勋转了话题:“一号行动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赖金汤说:“三个工兵营连夜挖,挖了不到六十米。这黄河大堤下边厚得很,不好扒啊!”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信笺说:“你看看这个。这是钱侍卫长五点钟从武汉行辕给我打来的长途电话,传达了委员长的口谕。” 赖金汤伸着脖子看了看那张信笺,只见上边写着:委座来电记录。“功甫兄:一号行动计划,务于一二日内完成,不得贻误军机……” 赖金汤看了这几句话,嘘了一口冷气。四个月前他在开封亲眼看到逮捕韩复榘的场而,后来又听说把他解送到武汉枪毙了。韩复榘的罪状就是“贻误军机”这四个字。那件事情虽然是蒋介石故意演的一场戏,可是对赖金汤这样的人来说,还是“谈虎色变”。他忙说:“参谋长,你看怎么办?我是个武人,当你个学生还不够格,你就坐镇指挥吧!” 赖金汤这个人看上去有点粗,其实他也会放刁。他拖住安景勋“坐镇”,无非是想把皮球赐给他。 安景勋看着这个黄埔三期的学生如此卑恭,心理上得到一点满足口他笑了笑说:“不能光学会背‘步兵操典’,还得学点兵法。为将者不懂山川地形,不懂河岳地理,只能算一介武夫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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