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末,朱丝被父亲带到林子里去采一年一度的蘑菇。朱丝好像老听见有人在前面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结果那天夜里她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蚌和朱丝在山区的路上奔跑着去召集散落在山村里早早睡下的亲戚。亲戚们睡意朦胧还没赶到,朱丝的母亲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以后只有让金莲给你们做鞋子了。”
父亲把母亲的遗言郑重地告诉了朱丝。
朱丝低头发现父亲脚上的鞋子已经破了好久了,有一个苍老的脚趾头从破洞里露了出来。
朱丝把十多双旧鞋子从莲的美容厅里提回来的路上就想起了这事。归途中,一辆平板车陷在了朱丝视线可及的地方,朱丝觉得那弄车的年轻人很像蚌。她就那么站立了片刻,然后就提着鞋子上了楼。这天朱丝在朝北的阳台上看到了远方的雪。
齐选和李若在楼下右边的屋子里却什么也没看到。李若看见一只年幼无知的蟑螂莽莽撞撞在散乱的麻将牌里爬行然后不见了。
余下的时间里,朱丝在全神贯注地擦洗那些鞋子。她已经给蚌挑选了两双不知谁穿过的鞋子,鞋子的前边已经给脚趾顶薄,估计穿不了多久了。除此之外,朱丝很难想象那些女鞋给谁,但那些女鞋很轻易地让她想到了一个远房姨姨。母亲去世时,那个姨姨穿走了母亲唯一的一条肥大的黑裤子。天要面对许多龇牙咧嘴的病人。
“你要到山下去吗?”姨姨问。
“现在下不了山,有雨。”
朱丝想起了那天和姨姨的对话。姨姨临走时给蚌的裤子里偷偷塞了什么,后来蚌一走动那东西就咯啦啦掉出来,是两颗核桃。
“种了比吃了好,吃了变屎,种了变树!”父亲对蚌说,“你要想娶媳妇做家具你就别吃它。”
听话的蚌就把核桃种在屋后,第二年春天,蚌徒劳地扒开土想看看为什么不见核桃树长起来,却发现土里什么也没有。蚌的伤心的哭泣声招来了父亲的一顿臭骂。
朱丝至今还记着那核桃的滋味,她把核桃悄悄从土里扒出来的时候曾借口去屋后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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