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教父
第三十五章 生死与共
金城的一声暴喝,令追杀者全都怔了一怔,举起的木棍也一时定住,这就救了那个
青年的命。金城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鼓足了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视对方为
仇敌,一招“鸳鸯连环腿”,连踢两个离自己最近的汉子,正打在对方上五寸下五寸的
胫骨上,两人一同发出惨叫,就蹲到了地下。其他二人一楞,举棍对着金城当头就劈。
这时倒地的青年人正爬起来,一扭头看见,大叫一声:“阿哥小心!”金城目疾如鹰,
瞥见二棍劈下,急往左前方一侧身,避过一棍,同时左手一招“天王托塔”,抓住前方
一人举棍劈下的手腕,同时五指一扣,“鹰爪擒拿”,对方只觉整条手臂麻而剧痛,
“呀”声还未叫出,金城的右手就已给他一个“穿心插拳”,把那人打得“蓬”的应声
飞出,背撞墙上,“呀”声终于叫出,往地上就倒。
这都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一棍打空的汉子即被吓得手也抖了,情知不敌,看金城正要转头攻来,哪还敢再战,
把棍向金城一掷,也顾不得同伙如何,怪叫着扭头就跑。其余三个也爬起身,抱脚抚胸,
边“呀呀哟哟”的叫,边向巷口而逃。
金城觉得自己已出了一口乌气,也不迫赶,正要起步就走,却见那青年人扑的一声
就跪在自己面前,磕了一个头:“多谢阿哥救命之恩!”
“没事!起来吧!”
青年人咬着牙,慢慢站起身,终是忍不住,“呀!”的叫了一声。
金城一把将他扶住:“伤了哪儿?”借助昏黄的街灯,他突然看到青年人从嘴角溢
出的血。
青年人苦笑着摇头。
“先到我小屋去看看。”金城搀扶着他,走出番禺直街,折南返小屋。
这个青年人就是姜雄。当年他二十岁,是省城大东门一带小流氓的头头,为了争夺
芳草街北面的地盘,跟另一帮流氓发生了冲突。这一晚,姜雄与手下五六个无家可归或
有家不归的小流氓在废弃的二王观里聚赌,遭到了对方的偷袭。
仓促之下各自逃命。姜雄原来还顺手抄起一张坐着的条凳作为武器往外冲,结果在
突围时连条凳也被打飞了,后背中了几棍,几乎就趴到了地上,只凭着一股逃命的劲头,
才跑到了番禺直街。幸得金城搭救,否则被对方几棍下去,不当即命丧黄泉也定必内伤
难疗。
金城一边给姜雄擦跌打酒疗伤,一边听他说。看姜雄模样憨直,说话爽快,丝毫没
有吞吞吐吐,金城断定他说的是真话。末了,问他:“那你住哪儿?家人呢?要不要送
你回去?”
姜雄长叹一声:“不瞒城哥说,小弟从小就是个孤儿。
光绪十八年,我出世前几个月,省城出现了鼠疫——后来听说是从广西、粤南地区
传过来的,家父不幸染上,不久就去世了。到同年年底,我出生才两三个月,省城竟下
了两天雪,冷得要命。我祖父的肺病即时加重,发高烧,几天后也过世了。”(笔者注:
姜雄在这里所说的“年底”,讲的是农历,那是当时人讲日期的习惯,当时阳历才刚刚
推行。照阳历算,光绪十八年的年底,已是1893年。史载,1893年1月6日、7日,广州下
雪两天,平地积雪寸余。极为罕见。)姜雄说到这里,“呀”了一声。
金城把手劲放轻些:“然后呢?”
“两岁时,姑姐把我接回家住,家母改嫁,以后没再来往,现在也不知在不在省城
里了。十五岁时,姑丈出洋,姑姐卖了旧居回乡,我自己在省城流浪,至今五年。要说
家,基本上就是二王观。不过现在似乎也回不去了。”(笔者注:广州人称父亲的妹妹
叫“姑姐”,称姑姑的丈夫叫“姑丈”。)“就先在我这里住吧,伤好了再说。”金城
觉得这个姜雄性格憨直,以后有可能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金城就靠了车永宏所赠小册子里的跌打药方,再经一番辨证施治,使姜雄在小屋里
疗养了近二十天,内伤外伤基本上都好了,而金城也几乎把自己的积蓄耗荆姜雄别说心
中有多感激,这一天一觉醒来,便又把这十来天说了多次的话重提:“城哥,你出山吧!
我条命是你救的,你就做我们的大哥!讲胆识,讲武功,讲智谋,省城里的小帮小派不
是城哥你的对手。城哥,你出山,我们一帮人全听你的!”
对姜雄的这个提议,金城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一个“发迹”
的机会——手下有一帮人,就有可能建立自己的一股势力。但他看到车永宏所赠的小册
子和封面上的八个字“锄强扶弱,济世为国”,就想起当时的情景,又想起老人家临别
时的嘱咐:“长大后,要做个好人。”心中不免便有点犹豫。清朝已经推翻,自己不知
如何去济世为国,也自己觉得无能去做这样的大事;但若做了流氓地痞的头头,那就不
是“锄强扶弱”,而是“倚强欺弱”了,肯定不算是师傅说的好人。这都是有违师训。
当然,金城不必担心师傅会责罚他(车永宏在西安,而且大概早去世了),只是心中觉
得好像对不起师傅;而令他最担心最拿不定主意的,则是万一罗筱韦出省城找自己,看
到自己成了流氓头,在街坊里作恶,就肯定不会原谅自己——大火灾前不久,金城和筱
韦去城北郊办货,遇到四五个流氓想调戏筱韦,金城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做了一次
“英雄救美”,使筱韦更加喜欢他,如果自己现在反做了流氓头,带着一伙流氓地痞到
处去为非作歹,哪还有脸见筱韦?
这些话不好跟姜雄说。金城想了想,道:“雄哥,你们自己发财吧,现在我还不想
去涉险江湖。”
姜雄见劝说了几次仍是无效,便叫道:“城哥!小弟也不敢勉强你,只是以后若有
什么事,记得去二王观或者陈旺的家来找我!”
金城拍拍他的肩头,笑了笑。
伤愈后的姜雄离开了金城的小屋,回到二王观去纠合他手下的那伙小流氓。这次遭
人偷袭,伤了好几个,有家可归的几个小喽罗,被吓得想起就怕,又挨了父母家人的责
罚,以后不敢再在道上浮头,便做回个良民。于是姜雄这流氓头就只剩下几个打得也死
得的心腹。金城一时之间找不到工做,便又拿上他的三副棋,到城隍庙继续当他的江湖
棋人。
过了十来天,便到了12月22日的冬至,这是一年中白昼最短,夜晚最长的日子,是
中国民间的一个重要节日。在广东,有“冬至大过年”的俗谚,意思是过冬至比过新年
(春节)还重要——事实上并非如此,但过节的气氛是颇浓的。当年还有冬至食“鱼生”
(未煮过的鱼肉片)的习俗;而一般家庭,是晚总要家人团聚,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金城这一天觉得特别的闷。正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离老家
五千里,孤单一人在异地过节,身边没个亲人,那种悲凉的心境就会自然涌起,特别令
人不好过。
一早起床,金城特意穿上罗氏母女中秋前给自己逢制的新衣,心情难受得不想在小
屋里呆,便来到城隍庙。这天天气不冷,游人不少。随后还来了好几个棋客。但到了下
午四点来钟,人们都各自回家过节,游客渐少,庙里的江湖艺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倒
是多了些小孩进来玩耍。金城这天赚了八个铜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觉得心里越
来越难受,双眼呆呆地看着庙门出神——看到小孩就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己的亲人,
想起父母、姐姐如何疼自己,在老家时如何过冬至……想着想着不觉鼻头发酸;然后又
回忆起筱韦的音容笑貌,她现在是不是在顺德老家过节?真是越想越哀伤,越想越怨恨,
正悲酸得双眼都有点濡湿了时,突然看到山门外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四五个十来二十岁的
青年人。
这伙人一个个目无余子,趾高气扬的模样,叉着腰先扫了庙里一眼,然后走去一个
算命摊档那儿捣乱。摊档主人“神算子”跟人算命时口若悬河,一会儿吹嘘自己是李虚
中的第十代弟子、徐子平的嫡传,一会儿又说自己是诸葛孔明的化身、刘伯温再世,但
见这伙小流氓走过来则噤若寒蝉,知道口才再好也没用,对这些流氓可惹不起——自己
以后还得在这里摆档呢——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免得在过节时霉气,便收摊而走。这伙
人见人家被他们吓走了,便得意地嘻嘻哈哈的笑着,向棋档这边走过来。
当时庙里东北角只剩下三个棋档。金城看了这伙人一眼,继续想心事。哪料突然看
到其中一个小流氓用手一指自己,怪叫起来:“就是这个人救了姜雄!就是他打伤了二
哥!”
金城一下子惊觉,霍地站起。五个流氓已边叫着:“打死他!”边直扑过来。庙里
的人一听叫声,一齐望过来,一些好管闲事的人还走过来想看热闹。
冲在最前面的流氓对着金城的胸口就是一下直冲拳。金城动如脱兔,腰似蛇行,一
个退马扭腰,侧身避过,同时右手一劈;那人收步不住,正好冲到金城面前,后脑勺正
中一着,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往地上便仆。紧跟在后面的那个对着金城的天灵盖就是
一招“乌云盖顶”,金城在劈倒第一个的同时已左手往上一格,肘坚如铁,便听对方一
声惨叫。
旁边的那个吓得一怔,还未回过神来,金城已一车身顺势给了他一肘——拳谚有云,
“宁挨十手,不挨一肘”,可见这肘法的劲道尤猛——打得他倒后飞出,撞到紧跟在后
的第四个流氓身上。金城一眨眼间连伤三人,但他正起肘时,也中了对方一着,那就是
刚才大叫的那个小流氓向他猛掷来一块砖头。金城见一个影子朝自己飞来,急把身一侧,
将头一闪,砖头击中肩头,不觉也“呀”了一声。一下子怒从心头起,暂撇下那四个不
理,拔腿就追这个小流氓。
小流氓吓得怪叫一声,向庙门方向便逃。
两个没负伤的流氓从后面追来。
金城追到庙门时,那个小流氓已经进了庙外的小巷。金城一转身,对着从后面追过
来的流氓大喝一声:“你们是不是想找死!”
两个流氓刚才已领教过金城的厉害,吓得一下站住,这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起哄:
“阿城,打这些流氓!打这些流氓!”也有人叫:“二打一都不敢打,正衰仔!打!打!”
金城突然觉得很无聊,那三副棋也不要了,转过身,走出山门,大步而去。两个流
氓不敢再追,走回去扶那两个被打伤的同伙。
金城只觉胸中奔涌着一股怒气,头脑被气得有点昏昏沉沉,朝小南门的方向走,来
到抚司厅小巷,正要穿出番禺直街,突然看到姜雄急冲冲转过巷口,向自己走来。
“城哥!我正要找你!”姜雄一眼看见金城,高兴得大叫一声,迎上前,突然发现
金城的脸色不对,“城哥,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金城摆摆手,看姜雄衣着光鲜,一脸春风得意,“雄哥,这么多天没见
你,哪儿发财去了?”
“是发了笔横财。”姜雄笑道,“今天冬至,城哥与小弟都是寡佬一个,特来找城
哥去祥真酒楼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醉无休!走!”扶着金城的肩头就走出抚司厅小
巷。
上到祥真酒楼二楼,看楼面冷冷清清,只有三五桌坐着些孤寡老人,还有一些搬运
工人、三行工人打扮的食客。
当年广东省城的民俗跟今天有很大的不同。今天过年过节,不少有钱人家就一家人
齐到酒楼摆宴,并由此以示风光。当年过年过节,则是要在自己家中合家团聚,才是如
意吉祥。不在家中开饭,而要跑到外边吃的,要么是无家可归者,要么就是孤寡王老五,
对这些人来说,实在是人生非常悲凉的事。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伙记上来泡了茶。姜雄点了六个好菜:白切鸡、清蒸
鲩鱼、明炉乳猪、虾仔扒婆参、东江豆腐煲、柱侯水鱼,要了一斤竹叶青、一斤九江双
蒸,便与金城对饮起来。
三杯下肚,姜雄从怀中掏出个小布袋,双手捧上,恭恭敬敬地放在金城的面前:
“城哥,十个银元,不敢说报答城哥的救命之恩,只是聊表一下小弟的心意。”
金城暗吃一惊:“雄哥,哪来这么多的钱?”
“不怕明说,劫来的。伤了一个兄弟。”
“就把这些钱给他治伤。”金城把小布袋往姜雄面前一推。
“他已得了他该得的,这些是我该得的。”姜雄把小布袋推回到金城面前,“城哥
不收就是看不起小弟!”
“好吧!”金城稍犹豫了一下,把手中杯一举,“那就多谢了!”一饮而荆——十
个银元,就是一千个铜元,在城隍庙里摆棋档,至少得摆四五个月才能赚得到。
“城哥,你到底碰到什么事?”聊了一会闲话,姜雄见金城几杯下肚后,仍是闷闷
不乐,“你不跟小弟说,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金城本来真的不想说,因为说出来,姜雄一定会为自己报仇,而自己当然就要加入
江湖争斗。他现在还不想这样。
他还怀着希望——筱韦会在过年过节时出省城找自己,自己不能做流氓,否则筱韦
以后就不会嫁给自己了。但现在姜雄特意在过节时请自己痛饮,还给了自己一大笔钱,
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兄弟,自己若仍不说,真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几杯酒下肚,金城的
神经也比刚才兴奋了,只见他把手中杯举了举:“雄哥,你得先答应我,听了就算了,
我现在还不想主动去找人打架。”
“好,城哥你说!”
金城边喝酒边把下午在城隍庙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姜雄一听,果然气得把餐桌一拍,
霍地站起来,高声骂道:“岂有此理!我还未找他算帐,他却敢来找城哥你的霉气!”
楼面上的食客、伙计全都望过来。
金城轻轻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坐下慢慢说。”
姜雄气鼓鼓地坐下。
“雄哥,你有话在先,听了就算了。现在你不必为我去找人霉气……”“难道城哥
你就这样算了?”
“我希望以后不必报这个仇。”金城想起筱韦,如果她来找自己,愿意嫁给自己,
自己就一切都心满意足了,自然也不会报这个仇。
“好吧,”姜雄无可奈何——他搞不明白这个金城,武功这么好,竟又这样怕事—
—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用手抹了抹嘴,双眼定定地看着金城,“但是,城哥,你以后不
能再到城隍庙摆棋档了。上次你救我,伤了他们三人,这次你又伤了他们三人,这伙人
是不会就这样算数的。他们的头目叫黑狗松,手里有枪,他一枪指着你,你武功再好也
没有用。”
又喝了一杯酒,“这一两个月,你最好少出门,黑狗松说不定已发散了人四处找你。
他还会去找城隍庙的人,问你住在哪儿。如果城隍庙里的其他人知道你住小屋,你就最
好去外面避一避。”
金城想了想:“可能有人知道我住小南门一带,但不知住哪间屋。”
“那你还是小心为妙。暂时不要出去了,没有钱,来找我。城哥,我们是好兄弟,
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多谢!”金城也饮了一杯。
以后的两个月,除了一日三餐到街上吃外,金城就基本上呆在小屋里,读书看报,
临字帖,有时也打打棋谱,真的很少外出,其中原因固然是由于姜雄的告诫,更主要的,
他是担心筱韦出来找自己,自己如果出去了,会找不到。既然口袋里有十个银元,吃饱
饭是没有问题了,于是就潜心读书,等意想中的心上人。姜雄隔十天八天也会过来坐坐,
见他如此修心养性,便也不提江湖上的事。
不觉春节已到,转眼又是元宵,过了三天便是落灯节,筱韦一直没有来,连半点音
讯也没有,金城等得真是心灰意冷,终于明白,这段恋情是彻底的完了。吃过晚饭回到
小屋,只觉心烦意乱,书怎样都看不进去,长叹一声,突然听到街外一声枪响,心中打
个突,也不管他,盖上那部《古文观止》,准备上床睡觉。就在这时,街外传来急促的
脚步声,然后,“砰砰砰!”传来一阵急速的敲门声,同时听到姜雄喘着气叫:“城哥!
开门!快!”
金城惊叫一声:“不好!”飞扑过去一把拉开门,满脸鲜血的姜雄应声扑入,同时
反手掩上门,鼓足劲一口吹灭了桌上的油灯。巷口处随即传来一些人的叫声:“人呢?
人呢?”
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从门外掠过。
油灯一灭,小屋立即陷于一片黑暗。
“伤了哪儿?”金城沉声问。
“没事!左小腿!子弹带去了一块肉!”姜雄低声叫。
金城不再说话,一把拉开抽屉,取出止血散(这是用车永宏传给他的秘方配制的)
和纱布,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斯”的一声撕开姜雄的左裤腿,看准小腿冒血的
位置,药散往上一倒,纱布一扎。
姜雄在床上躺下,额上的刀伤足有一寸长,血仍往外冒,幸好不深。金城又是如法
泡制,血立止。这时,门外又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同时听到有人说:“这小子怎么一下
子就不见了?”声音逐渐远去。
金城给姜雄喝了一大杯盐水:“定下心来睡一觉!有话天光再说!”
姜雄了解金城的脾性,自己也痛得不想说话,便闭了眼睛。挨了一夜的疼痛,黎明
时才朦朦胧胧的时睡时醒,睁开眼想起来坐坐时,已日上三竿。
桌上已放了好几笼虾饺、烧卖、叉烧包,金城见他醒了,边泡茶边道:“好!大吉
大利!”看一眼姜雄,“雄哥,看你睡得着,我就放心了!”顿了顿,“起来吃点东西
吧。昨天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元宵节,一名兄弟在看灯时跟黑狗松的手下发生了争执,”姜雄边咬着牙
坐起身边道,“两人都受了伤。昨天下午,黑狗松派人来要我晚饭后去二圣宫讲数……”
“二圣宫?芳草街北面的二圣宫?”
“就是。那是黑狗松的巢穴。”
“那你就去了?一个人去?”
“我当然要去!手下五六个兄弟看着我哩!我们一齐去!
黑狗松要我赔他手下三十个大洋,并要我受伤的兄弟斟茶叩头道歉。简直荒谬!我
见在他的地头里,吵下去要吃亏,最后我就说回去商量。我们怒气冲冲出了二圣宫,转
出巷口,哪知竟在那里中了他们的埋伏。其他兄弟一下被冲散,我几乎被他们劈了脑袋……
此仇不报,我姜雄誓不为人!”姜雄气愤地一手“啪”地打在桌上,桌上的茶壶、茶杯
弹跳了几下。
金城嘿嘿冷笑两声:“黑狗松看来很聪明,不在二圣宫里把你放倒,免得警察找他
的麻烦。雄哥,不必激动。其他兄弟怎么样?”
“不知道。看来都跑了,因为他们似乎是专门对付我。
十几个打我一个,我哪够他们打?打倒两个,杀出重围,向前拼命的跑,跑到巷口,
他们看来是怕我真要跑掉了,才开枪。”
姜雄看着金城,金城既没惊,也不急,双手把茶杯放到姜雄面前:“喝杯茶,先填
填肚。”
“城哥!”姜雄大叫,“你出山吧!这样下去,其他兄弟弄不好就要各奔东西了!
我自己一个人怎样报得了这个仇!”
“好吧,”金城这次没再犹豫——亲人都没有了,筱韦看来也不会再来找自己,自
己已是烂命一条,还在这省城窝囊什么呢?“你伤好后,我定必为你报了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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