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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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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嬷嬷问:“你想把她赶走?她的老家可在湖南,比天边还远。” 曹升说:“回什么老家,找个主儿把她卖了得了。你也别管赔钱不赔钱了,给个十两八两银子就出手吧。” 孙嬷嬷说:“不行,冬梅的命够苦的了,咱再转手把她卖了,她还能活吗?” 曹升赌气说:“不能活就死,这不要脸的贱货死了也是臭块地。” 孙嬷嬷说:“不行,你不能卖她,要卖也得跟老爷商量商量。” 曹升说:“你可别拿这事烦老爷,你没见老爷都不理我了吗?我是管家,我说了算。” 孙嬷嬷说:“你是管家不假,可这事你不能说了算,这仨丫头都归我管,你不能说卖就卖。” 孙嬷嬷不让卖冬梅,可是又不能把冬梅继续留下了,这事她真的犯了难。孙嬷嬷对这三个丫环,就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母鸡护雏似地护着。护来护去护出了事,冬梅出这事的时候,她也气得发疯,恨不得将冬梅打个皮开肉绽。可是一看冬梅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又心疼起来。该怎么办呢?有好几次,她都想跟老爷商量商量,可是曹升警告过她,不让她拿这事烦老爷。确实也是,出了这事,老爷一定也很生气。想来想去,她把这件事跟韩小月说了,让韩小月等老爷高兴的时候,问一问老爷。可是等了好几天,韩小月说,老爷跟她也不说话,看来老爷是真的生气了。 这天晚上,孙嬷嬷亲自来到冬梅的房间里。冬梅依然躺在炕上,孙嬷嬷进来她也没有起来。 孙嬷嬷坐在炕沿上:“冬梅,你就这样躺着,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莫非就想这样死去吗?” 冬梅的眼泪流了下来。 孙嬷嬷说:“冬梅,你也不算是小孩儿了。自打你进入铁府以后,我就没拿你当外人。我这辈子没有女儿,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女儿。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这当妈的说说,行吗?” 冬梅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出事以后她第一次哭。 孙嬷嬷很慈爱地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哭个够。 冬梅没有哭起来没完没了,很快就止住了哭泣。 孙嬷嬷说:“冬梅,你还年轻,出了这种事也不能怨你,都怪妞妞那个贱种。” 冬梅说:“不,不怪他……我不怪他……” 孙嬷嬷看着冬梅:“你呀你呀,跟我一样,就是心太软。冬梅,你可别想不开呀。” 冬梅呜咽着说:“孙嬷嬷,我……我不想死。” 孙嬷嬷高兴起来:“不想死就对了,你这么年轻怎么能死呢,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冬梅说:“孙嬷嬷,老爷还能让我活吗?” 孙嬷嬷说:“哪儿的话?老爷连一句埋怨你的话都没说。” 冬梅说:“我……我对不起老爷……也对不起……您。” 孙嬷嬷问:“冬梅,你打算怎么办?” 冬梅说:“我……我想见一见妞妞,就见一面,就说一句话……孙嬷嬷,妞妞还活着吗?我还能见到他吗?” 孙嬷嬷低着头不说话了。 冬梅恐慌起来:“这么说……妞妞死了?他死了……他……他是怎么死?” 孙嬷嬷说:“他没死。” 冬梅问:“那……他在哪儿?” 孙嬷嬷说:“他……他被送去净身了……” 冬梅“啊”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 净身室里,妞妞静静地躺在床板上,说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几天以来,他都是这个样子,醒了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也是似梦非梦的恍惚。下身的疼痛好多了,但是他身上的绳索还没有解开,依旧不能翻身。瓦罐旁边又多了一个瓦盆,里面放着小米粥。他渴了就喝皮球里的水,饿了就喝小米粥。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小刀刘要给他记上30斤小米的债了。窗外有一棵槐树,正是槐花盛开的时节,可惜净身室密不透风,连槐花的香气都飘不进来。但是能听得到槐树上的鸟鸣,不是什么珍贵的鸟,偶尔有一两声黄鹂的叫声,更多的则是叽叽喳喳的麻雀…… 伤口不那么疼痛了,他顾得上使用一下自己的脑子了。他每天晕晕糊糊地想了很多,想过去,想未来,但是更多的是想冬梅。冬梅现在怎么样了呢?她还活着吗?冬梅不会死的,铁麟不会像许良年那么狠心。但是铁麟能轻饶冬梅吗?会不会打她?会不会把她卖掉?天呀,要是把冬梅卖掉就麻烦了,将来自己入宫以后怎么找她? 妞妞想来想去,想通了一个道理,也说不上是什么道理,只是一个结论。他活到14岁,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都不把他当人。在父亲的眼里,他只是五间砖瓦房;在许良年的眼里,他只是一个玩物;在许良年那些姨太太眼里,他只是供她们使用的家什;最好的要算是铁麟了,可是他在铁麟面前能算什么?最多算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猫小狗而已。 只有冬梅,在冬梅面前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一个可以让人信赖、让人依靠、让人爱的男人。可是,他却把冬梅害了,如果说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他,那么他是对不起冬梅的…… 他没有家了,没有主人了,他要伺候皇上去了。他前面有亮,他会朝前走的。万一能混出点儿名堂来,哪怕能积攒几两银子,那么该报答的只有冬梅…… 他正在胡思乱想,刘春儿进来,他仿佛看见,刘春儿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天呀,这不是做梦吧?居然是冬梅。 冬梅从外面被带进这黑咕隆冬的屋里,眼睛还不适应。她什么也看不见,摸索着朝里面走着。突然,一阵恶臭扑面而来,把她呛得差点儿吐出来…… 刘春儿说:“你们说话吧,我走了。” 又过了半天,冬梅才看清楚床板上躺着的妞妞。 妞妞依然不相信这是真的,连连说:“冬梅,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冬梅摸索着过来:“妞妞,你……” 话没说出来,冬梅便哭了起来。 妞妞劝慰着说:“冬梅,别哭,别哭……我跟你说过,我原本就该去当太监的,这是命……人是抗不过命的……” 冬梅靠近妞妞的身边:“他们……把你的根……割掉了?” 妞妞说:“没事,快过去了,现在不疼了,再养些天就好了。” 冬梅仔细地看了看,见妞妞的下身赤裸着,满屋里充满了大小便的骚臭气味,还有妞妞身上的汗臭。冬梅忍不住了,说:“笤帚在哪儿?我替你打扫打扫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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