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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铁麟病了,病发在当天的夜里。发烧,身上跟火炭一般。找来医生抓了药,可还是不见好。非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不发烧了,就是昏睡,浑身没劲儿,软塌塌的像一团烂棉絮。还说胡话,说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懂。说满话不是满话,说汉话不是汉话。孙嬷嬷和曹升都急得不得了,甘戎也不到外面疯跑了,坐在父亲身边掉眼泪。

  陈天伦来看望铁麟。一个普普通通的军粮经纪,原本是没有资格进总督衙门的。由于是他把铁麟亲自从惊涛骇浪中救出来的,这就非同一般了。再有在开漕大典上,是铁麟亲自授予他为“盈”字号军粮经纪的,铁麟有恩于他,他来探望也是情理之中的。还有甘戎整天到漕运码头上去找他,从客气到熟悉,从熟到随便,差不多他们已经可以称之为朋友了。

  看到铁麟病成这个样子,陈天伦心里一动,对甘戎和孙嬷嬷说:“干嘛不找找唐大姑?兴许她还有办法。”

  甘戎又一次听到了唐大姑的名字,而且还是从陈天伦嘴里听到的。当初她在寻找兰儿的时候,一个神秘的女人曾经建议她去找唐大姑,可是唐大姑她却一直没有找到。时间一长,她差不多已经把唐大姑忘记了。现在陈天伦提起唐大姑,她的好奇心又鼓噪起来。她问:“唐大姑到底是什么人?她怎那么神通广大?”

  陈天伦说:“我也说不上唐大姑是什么求人。反正通州地面上的人都信服她,求医不行就求神,求神不行就仙,求仙不行就求唐大姑。”

  甘戎说:“这么说,唐大姑比神仙还灵?”

  陈天伦说:“也难说,反正因为有了唐大姑,通州人就不会走绝路。”

  甘戎说:“照你这么说,还真得请唐大姑了。告诉我,唐大姑在哪儿?我亲自去请她,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天伦说:“唐大姑这个人来无踪去无影,你想找她的时候,也许踏遍通州寻不到,你不想找她的时候,也许出门就能撞见她。”

  甘戎问:“那怎么办?”

  陈天伦说:“我去碰碰运气。”

  甘戎说:“不行,我跟你一起去。”

  ***

  与其说唐大姑是陈天伦和甘戎找到的,不如说是唐大姑自己找上门来的。怎那么巧呢,陈天伦带着甘戎出了仓场总督,原本想到大运河边去碰碰运气。可是一只小兔子却跟他们捣起了乱,那兔子很小,开始陈天伦还以为是一只小白鼠,在他们的脚边跳来跳去。甘戎更觉得奇怪,弯腰去抓,那小白兔却鬼得很,在甘戎的脚边和手缝里逃来逃去,就是抓不住它。小白兔戏弄着陈天伦和甘戎,朝着大运西仓的方向跑过来。他们跟踪着小白兔,终于来到了大运西仓后边的一片乱坟场里。小白兔不见了,一个长满青草的坟茔前,一个女人正跪着烧纸钱。陈天伦和甘戎刚要离去,那个女人站起身来,陈天伦一看,惊惶地叫出声来:“唐大姑……”

  甘戎听到陈天伦的叫声,也惊愣住了,难道这女人就是唐大姑?

  唐大姑看了看陈天伦,又看了看甘戎,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莫名其妙地说:“走吧。”

  陈天伦急着说:“唐大姑,我们是来请您的。”

  唐大姑说:“我知道。”

  陈天伦说:“您知道?您知道什么?”

  唐大姑说:“我先到药房买点儿药。”

  陈天伦更奇怪了:“您买什么药?买药干什么?”

  唐大姑说:“给这位姑娘的父亲治病。”

  陈天伦和甘戎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大姑说:“你们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唐大姑说完,便飘飘然地朝通州大街的方向走去。

  甘戎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天伦说:“我也说不好。”

  甘戎说:“难道她真的是神仙?”

  陈天伦说:“我原本是不信神不信鬼的。”

  陈天伦和甘戎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回走……

  半个时辰以后,唐大姑来了。她进了仓场总督衙门的后宅,也不看病人,也不问病情,让所有的人都离开病人的房间,连甘戎也不例外。然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大包草药,递给孙嬷嬷,嘱咐说:“用这药熬汤,要多放水,水越多越好,烧得滚烫。”

  孙嬷嬷接过药,招呼着众人要走。唐大姑又说:“给我留下一个帮手吧。”

  于是,孙嬷嬷便让冬梅留了下来。

  到了厨房,孙嬷嬷吩咐夏草和叶子刷锅熬药,自己在一边监督着。刚才听到甘戎讲他们找到唐大姑的经过,她不但觉得奇怪,更觉得惶恐。她知道唐大姑不是等闲之辈,说不定就是哪位仙姑下凡的。她惊恐之后便是畏惧,把唐大姑的嘱咐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差池。

  甘戎说:“还有新鲜的呢,我跟陈天伦在东衙门大门口等着她,她来了,理也不理我们,就径直朝里面走。我们跟在后边,也没有人给她带路,她进了仪门进二门,进了二门进后宅,一步都没有走错,好像来过多少回了似的。”

  孙嬷嬷说:“莫非是已经有人把你爸爸的病告诉她了?”

  甘戎说:“不可能,就算有人知道爸爸病了,不经过咱认可,谁能擅自去请唐大姑呢?”

  孙嬷嬷说:“也是呢,可是唐大姑怀里还揣着药。她要是不知道你爸爸得的是什么病,怎么会买这些药呢?”

  孙嬷嬷指挥着夏草和叶子熬药,唐大姑给父亲治病不让她进屋,甘戎无事可干,便跟着陈天伦走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多亏认识了陈天伦,否则她找谁去呢?

  铁麟还在昏睡,嘴里还不时地发着喃喃呓语。唐大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儿,那里包着几根银针。她的银针与一般医生的银针不同,不但又粗又长,上面还带着刺儿。

  冬梅看见这几根针,吓得心里直哆嗦。她是衡阳演陂镇的乡下姑娘,这几根银针使她想起了他们那里的兽医,给猪狗驴牛治病就用这么又粗又长的针。

  唐大姑吩咐冬梅:“把他的衣服解开。”

  冬梅不敢怠慢,伏下身子解开铁麟衣领上的纽扣儿,抬头看了看唐大姑。

  唐大姑又说:“都解开。”

  于是,冬梅把铁麟的衣服撩开了,露出了他那发紫的胸脯和肚皮。

  唐大姑拿出一根银针,用手指摸准了铁麟咽喉下面的璇玑穴,猛地刺了进去,转动两下,又猛地拔了出来。一股墨汁般的黑血喷了出来,同时还散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冬梅“啊”地叫了一声,唐大姑凶恶地看了她一眼,她急忙捂住了嘴。

  黑血还在喷射,溅满了铁麟的胸脯子,唐大姑让冬梅用草纸擦拭着。冬梅紧张得手忙脚乱,这黑血和腥臭的味道使她的胃翻腾起来,恶心得想吐。

  这根针扎下去,铁麟的喉咙咕噜咕噜响了起来,像烧开了的水壶在冒着气泡儿。

  冬梅干哕起来,唐大姑又凶恶地看了冬梅一眼。冬梅伸直了脖子强忍着,憋得满脸通红。

  唐大姑换了一根稍细一点儿的银针,顺着铁麟的心口窝儿往下摸索着,在中庭穴位上又扎了一针,这一针她没有拔出来,而是轻轻地捻了几下,便扎住不动了。铁麟的喉咙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像冬季的夜风吹着窗纸上的破洞。

  接着,唐大姑又在铁麟的肚脐眼儿下面的关元穴扎了一针,又是捻了几下不动了。唐大姑看了一眼冬梅,吩咐说:“把他的裤子解开。”

  冬梅上前,解开铁麟的裤带。

  唐大姑说:“褪下去。”

  冬梅将铁麟裤子往下褪着,已经露出了那一嘟噜的丑陋之物。冬梅这些天来伺候着铁麟脱衣穿衣,虽然早已逐渐适应见怪不怪了,但是当着唐大姑的面,她还是羞得扭过脸去。

  唐大姑却不管这些,继续吩咐着:“全脱下来。”

  冬梅只好把铁麟的裤子彻底脱下来。这样,上衣虽然还在身上,可是整个胸脯都袒露着,下身则一丝不挂。面对着赤身裸体的一个大男人,冬梅更慌乱得不知所措了。

  唐大姑又拿出一根银针:“把他的两条腿蜷起来。”

  冬梅跪在炕上,扳着铁麟的双脚,使他的双腿蜷曲起来。

  唐大姑还在吩咐着:“把腿掰开。”

  冬梅扳着铁麟的双膝,分开双腿。这样,那个丑陋之物便明目张胆地展露在唐大姑面前了。冬梅瞟了唐大姑一眼,心里说,你不害臊吗?你不也是一个女人吗?

  唐大姑用下巴朝那个丑陋之物努了一下:“撩起来。”

  冬梅没听懂她的意思,困惑地看着唐大姑。

  唐大姑厉声说:“你瞧我干什么?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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