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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赵德顺说:“那可难为你了,多累呀。”

  赵国强赶紧摆手,让高秀红进屋里。他心里挺高兴,暗说还是少说两句见好就收,别一上来就露馅儿。

  赵德顺接着就跟国强说今天说啥你也得在家,你哥你姐你姐夫都来,好像有好几年都没来这么齐了,另外就是少的那一拨儿也都长大了,聚到一块也够一个班了,也得好好招待……

  赵国强一一应下。然后,他又简单解释一下昨天为啥没在家。昨天给温泉荣军疗养院的老人送去了一车东西,有衣服被子,还有吃的。赵德顺边听边点头,说你干这事我赞成,那帮老哥们不容易,回头多搞几回,我看城里人不少捐钱捐物,咱们要捐也有人捐。赵德顺忽然问:“温泉离这大老远的,你咋想起干这事?”

  赵国强被问得一愣,想想说:“越到年节,越得想想革命前辈嘛……”他只好撒谎,他怕提起要债,爹再寻根问底,那就越说话越长了。

  黄小凤不像当年那么爱指手划脚了。她从玉玲那明白点这里的细底,显出一副很机灵的样子,从屋里出来给国强使个眼色说:“咋干?你发话吧。”

  赵国强说:“前院待客,后院做饭。”

  黄小凤点点头:“好,我做饭不行,我在前面忙乎吧,我给大家伙沏茶……”

  赵国强笑道:“您是大嫂,哪能让您干那活,您就跟大家说话吧。”

  黄小凤说:“大嫂不如大款,二线的人,就得干点实际的,不能摆谱啦。”

  赵德顺说:“不赖,你有进步,比我六十六那年进步多了。”

  黄小凤说:“再进步也提拔不了啦。不过,往后国民再一退,我们就彻底退了。”

  赵国强问:“咋着,我哥也要退啦?”

  黄小凤就把上面搞年轻化的情况说了说,还说想调到市里去,到那又怕没有好位子,工资有限,干啥都得花钱等等。她可能是练气功练得嗓子眼特痛快,突突突就把家里那点事都倒出来。还算不错,没把集资的事露了,但憋得怪难受,好半天才咽下去。

  赵德顺说:“要是不干了,还不如回家来呢,城里那么多人,往那挤有啥意思,电视里说空气不好,爱得毛病。”

  黄小凤笑道:“瞧您老说的,没那么邪虎,现农村有钱的人把家都往城里搬,还是城里的生活好,高楼大厦。”

  赵德顺扬起下巴,眯着眼看日头,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眼睛,他接着说:“高楼大厦好是好,住着也不如咱这一家一户的舒服。回头我盖个小楼,咱家生活也就跟城里差不多啦……”

  赵国强在后屋接了电话,是大哥国民用手机在车上打的,说这会儿正在路上,再有半个钟头就到。国强放下电话,瞅瞅在堂屋忙着洗菜的高秀红。高秀红干得挺带劲,一缕头发散在脸前。赵国强轻轻招手说你过来。高秀红放下东西进东屋问:“干啥?”

  赵国强指指靠山镜,又指指橱上的梳子,意思是你收拾收拾。

  高秀红把头发向后一捋说:“不用吧。”

  赵国强拉开橱子的抽屉,里面是些化妆品。那还是给桂芝买的,桂芝没使上就走了。高秀红愣愣地瞅着,却不敢去碰那些东西。玉玲进来拿起一瓶说:“大家都回来,收拾收拾吧。”

  高秀红抬头看一眼玉玲,眼泪在眼里打旋,她说:“玉玲,别生气,我知道,我可能不行……”

  “你行!”

  赵国强嘴里喊出这两个字,就蹿出门外喊我哥就要到了。话声才落,就听哗啦一声响,黄小凤把一盘子茶杯给摔了,她自己也从里屋摔到外屋。

  “加小心呀,看着点门槛。”赵国强说。

  “对啦,这有门槛,在家没这东西,走道不知道抬脚。”黄小凤爬起来收拾碎片。

  “我来吧,碎碎(岁岁)平安呀。”赵国强瞅瞅在院里的爹,爹耳朵有些背,好像没听见。

  其实赵德顺听见了,大过年摔东西是犯忌的事。可已经摔了,没法子,不如装着听不见,省心。他站在门口,想第一个看见自己的大儿子。他当然特别疼国强,但国民在他心中,那是给赵家争大气的儿子,从祖辈上往下排,能当上县太爷这层官的,恐怕就国民一个人。每年清明给老坟添土,赵德顺自己心里跟祖上念叨些事时,总要有国民给咱老赵家争了光露了脸这一档。

  噔噔噔从门外窜进一个人来。赵德顺刚要高兴起来的心情忽地被浇了一盆凉水。进来的是孙二柱,脸色青灰,头发像鸡窝。他进院紧眨眨眼,看清眼前的人,忙说:“是爹呀,给您老人家拜年。”

  赵德顺嗯了一声,又问:“都过来啦?”

  孙二柱说:“这两天,我一直没走,不知她们娘几个过来没有。”

  赵德顺真想给他一巴掌。强忍着,他问:“打三十晚上你就没回沟里?”

  孙二柱说:“想回呢,生拉着不让走。不行啦,再也坚持不住了。你呆着,我进屋吃点啥,眼睛直冒金花,看啥都像八条……”

  赵德顺哭笑不得。他也不想说孙二柱,人家倒挺实在,有啥说啥,比在自己面前假模假样要强。

  “你个王八羔子的!你还露面呀!你咋不钻麻将堆里……”

  玉琴领着两个丫头撵进来。这娘仨肩上背着手里拎着都是年货,脸色通红,喘着大气。进院里一看老爷子站在跟前,玉琴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忙带着孩子给老爷子拜年。孙二柱揉揉眼问:“刚才撵我的是你们?”

  大丫说:“一进东庄看着就是你,你跑啥?”

  “我没跑呀,我是急着给你姥爷拜年。”

  “没跑?”玉琴扔过一条腰带,“这是谁的?你出了茅房看见啥啦?连裤带都跑掉了?”

  孙二柱上前看看玉琴身上穿的外衣,浅绿色的。他指着说:“你也是,穿啥色的不行,非穿这绿色,我还以为是警察呢!”

  二丫说:“我俩没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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