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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来吧,理个发,再买把花,看病人,病人好得快!”理发店门前有人喊。

  赵国强愣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朝理发店门前走。那门口立着一面大镜子,明晃晃地照天照地照人。赵国强往镜子跟前一站,就见里面那人长而乱的头发,瘦长的一张脸,胡子拉碴,灰色的西服满是褶子,外面套一件鼓球球的旧羽绒服,裤子两条腿也不一样齐,皮鞋上都是土。

  赵国强心说瞅瞅这个熊样,也难怪你外出办事人家门卫不放你进去,这模样也太掉价了。不中,今天我得利索利索。他赶紧走了进去,说:“能不能快点?”

  回答说:“放心吧,有说话这工夫,就理了一半了。”

  赵国强坐下:“那就快招呼吧,给我理精神点。”

  人家嘴里答应着,手下就剪子推于连着上。一会儿人家问:“你可有白头发啦?弄黑了吧?”

  赵国强说:“白得不多吧。弄就弄吧。”

  于是,人家就往他头发上刷这个刷那个,刷完了用个开摩托戴的头盔似的东西扣上,一插电门,呼呼冒热气。

  赵国强喊:“慢着,我是老爷们!我不烫头。”他记得在哪见过女人才用这东西。

  “这不是烫头,这是焗头。”

  “我操,我脑袋又不是破缸,焗个啥呀。快拿下这热帽子,孵鸡蛋都孵出来啦!”

  “这就好,您稍等片刻。”

  赵国强很受累地忍着,心里想理发不就是拿个推子推吗,小时候没推子,就用剃头刀子刮光葫芦,很容易,现在咋弄得这么复杂,犯得上吗……

  等到一切都整利索了,咬牙给了二十块钱,再站到门口的镜子前,他一时都不敢相信里面的人是自己了。干干净净,光光溜溜,比进去前起码年轻十岁。他朝左右和身后瞅,没有旁人,只有自己。理发店的老板笑道:“再弄身新衣服,就可以当新郎了。”

  赵国强有些不好意思,刮得光滑的脸有些凉。他赶紧进花店买了一束花,趁人不注意,拣块儿夺纸擦了下皮鞋鞋脸,然后就回病房。他一进房门,把众人都弄愣了,好半天才认出他来。

  柱子说:“你咋变了样儿啦月

  李广田说:“年轻不少呀。”

  玉玲说:“二哥你早该这么打扮。”

  高秀红说:“真没想到呀……”往下的话,又让她给咽了回去。

  赵国强郑重其事地双手将花送给高秀红,轻轻地说:“再一次感谢你,我代表全村人感谢你。”

  高秀红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恭敬,她把花抓在手里,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与高兴,把花往脸上一捂,就呜呜地哭起来……

  她这一哭,大家或多或少也就明白了点啥。但这也不是捅破窗户纸要说点啥的时候。大家就赶忙劝。

  还没等赵国强说话,只见孙二柱兴高采烈地冲进来,见众人这个样子,开口就问:“咋啦?治不好啦?”

  柱子说:“扯淡,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孙二柱说:“没事咋都沉个脸。说,是不是没给医生红包,你们得舍得钱!我把红包一递,玉琴从最后一个,一下子就排到头一个,上机器啦,这会儿。”

  赵国强一直不知道孙二柱跟玉琴闹的事,玉玲想告诉他也忘了。所以,赵国强问:“玉琴咋啦?”

  孙二柱笑了:“这你还不知道?”

  赵国强说:“我真的不知道,没听说玉琴有病呀。”

  孙二柱瞅瞅玉玲,玉玲轻轻摇脑袋。孙二柱挺明白,立刻说:“忙了一年了,给她检查检查,没病防病嘛,是不是。”

  柱子说:“不对吧,你有这空还不去喝酒耍两把,发啥善心关心起老婆来啦。”

  李广田说:“我看也是。”

  孙二柱说:“就兴你们夫妻恩爱,不许我们加深感情?实话跟你们讲吧,这回,我还要和玉琴搞出个爱情的果子呢!”

  玉玲怪着急:“你胡扯啥!”

  孙二柱说:“早晚的事。赶早不赶晚,说了更省心。”

  李广田问:“你俩要搞啥果子?不养牛啦?改种果树啦?”

  高秀红说:“差啦差啦,是爱情的果子,是孩子!”

  赵国强和柱子也没想到这儿。不是反应慢,实在是不可能朝那想,像玉琴那样动过刀的妇女,那是计划生育铁板钉钉的放心户。咋忙活一年了,不说歇歇,又忙乎起孩崽子的事来。

  “对,是孩子!我要养一个儿子!”

  孙二柱得意洋洋从内衣口袋掏出准生证,给众人看。赵国强拿过来看看,还真不假,时间是在一九九六年里。

  孙二柱说:“放心,绝对不是假冒产品,绝对是正牌,九六年底有效。”

  柱子问:“谁同意的?”

  孙二柱说:“你放心,跟咱村没关系,这孩子生出来,没准儿还是吃商品粮的。这么着。眼下我也不想大嚷嚷了,可你们几个,我得先打个招呼。一会儿玉琴下了机器,咱一块吃饭去,我请客,吃啥都行。”

  高秀红说:“玉琴早节育了,也生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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