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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三将村除了东庄,还有两个自然村,一个是河西,就是青龙河在未到南河套拐弯之前、从北往南流的西岸上。河西有几十户人家,钱家是那边的大姓,钱满天就紧临河边住。还有一个小自然村是从河西村北头再往里,就叫沟里,有不到十户人家,孙二柱和玉琴就住在那。历史上,因为东庄人多,地势相对开阔,大队部、小学校都在这儿,所以,这边就被公认为主村。赵国强垒坝的主意,河西和沟里的村民不反对,但也不那么积极拥护。因为河西和沟里地势高,发水冲不着他们。就不爱参与这事。赵国强和村干部开始想主要用集体的钱干这项工程,后来算算账钱不够,又想多摊些义务工,可摊多了群众又有意见,想来想去,就想出入股的主意,就是把工和钱都变成股,入股多的人,将来多得稻田,入得少,就得的少,不人没有。这办法挺灵,不少人都入了,但工程大,得垒近一千多米的大坝,水泥灌缝儿,铁丝网的坝牛子,还差二十多万缺口,没处安。赵国强就希望钱满天他们那些有钱的也加入进来。虽说满天是国强的二姐夫,但因为满天办木板加工厂占地占道的事,跟村里一直弄得不和气,所以,国强不好意思上门去说,他想借满天来给老爷子过生日的机会,把这件事办一办。此外,他还想从大哥国民、大姐夫家权那争取点支持,得着点是点,张嘴三分利,不给也够本。

  听到前院有桂芝的声音,国强就知道她把爹接回来了。他赶紧从柜里拿出两瓶酒一条烟,这是前些日子大妹妹玉琴趁国强不在家硬搁这的,起因是玉琴住在沟里,养了几头肉牛,效益不错,她想再往大里干,需要些贷款,国强跟乡信用社的人熟,帮她办了。玉琴挺好外面儿,虽说是亲哥哥,该谢也得谢,就拿这东西来。国强为这还好埋怨桂芝,说你不该收,桂芝说你不收就送回去,咱俩一推让,反倒让人知道了。国强忽然想起爹要过生日,问桂芝咱送点啥,桂芝说钱都让你拿去垒坝了,非得送,缸里还有腌的肉,快起哈喇味儿了,你爹不嫌弃就给他吃。国强说快拉倒吧,干脆用这烟酒当生日礼物吧,就留下了。

  桂芝从东房山的夹道往后院走,正碰见国强抱着烟酒过来。国强小声问:

  “回来啦?”

  “回来啦。”

  “咋样?”

  “不咋样。”

  “因为啥?”

  “弄不机密。”

  “笨样。”

  “哼。”

  这两口子之间的对话,实在是太简练了,但彼此都充分知道对方问的答的是啥意思。青龙河畔的人有点自己的方言,比如这事弄不清楚,可以说成弄不机密;这味道不好闻,说成不好听;问你干啥去呀,说成你干啥勾当呀。这些词在年轻人中用得少了,怕出去说让人家笑话,村里的老人和妇女说得多,也不觉得不合适。

  国强抱着东西进了东屋,爹和娘都在屋里。他把东西轻轻地放在柜上,笑呵呵刚要叫爹,忽然德顺老汉瞥了一眼问:“干啥?”

  国强说:“给您老过生日。”

  德顺说:“你咋拿来,咋拿回去。”

  国强心里格登一下,忙笑上加笑地说:“爹比我们当干部的还廉洁。”

  德顺说:“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

  老伴说:“你爹呀,你中啥邪啦,儿子好心好意孝敬你,你咋好赖不分。”

  国强说:“没事没事,我爹可能哪不舒服。”

  德顺说:“我身上舒服着呢。”

  老伴说:“是舒服大劲了吧。”

  德顺指着国强问:“你说,那大块地,你是咋给我经营的?种成那个属样?”

  国强这才明白爹为啥生气。他刚要说实在太忙顾不上,忽然院门咣噹响,大黑狗汪汪叫着跑过去。原来,国民两口子,二柱和玉琴,还有玉秀、满天和玉玲,前后脚拎着东西进院了。顿时,这饱经岁月沧桑的老院就热闹起来。

  按习惯,赵家闺女都给爹割肉来。割肉是有讲究的,你跟卖肉的说给老爷子过六十六,旁的你就甭管了。人家给一刀,割多少是多少,不能再动第二刀。一般这一刀也就三四两,咋着?因为这肉得让老爷子一顿吃了,一刀割五斤,那不把人撑坏了。今天,大闺女赵玉秀割的是肘子肉,是熟肉,二两多。四姑娘玉玲割了有三两瘦猪肉。二姑娘玉芬没来,托玉玲捎来一小条猪肉。惟独三女儿玉琴,用马莲草拎着足有十斤新鲜的猪肉,进了娘家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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