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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以诗宣爱



  皇太极迫不及待地拿到手中。素雅的白绢左上角,绣了一株并蒂莲花,正中则是一首七言诗:

  月老牵丝信有缘,

  芳心初萌爱无前。

  天公有意得相见,

  冰人薄情别亦难。

  信物殷传酬伯仲,

  横加阻断恨家严。

  此身不效南迁雁,

  愿为人间并蒂莲。

  这显然是以诗宣爱,皇太极看罢,激动得手有些发抖:“文程兄,文娟她如何知晓你我能见面?”

  “八贝勒,其实我这已是迁居后第四次进城了,她深信,只要有缘分,总会遇到你。”

  “令妹她,她可好?”

  “除了思念八贝勒有些郁闷外,其他一切俱佳。”范文程又说,“她嘱我转告八贝勒,不要过分害相思之苦,她不会再有他适。”

  “我多想立刻见到她,请文程兄千万玉成。”

  “贝勒爷,宋代词人秦观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必急于一时。”

  正在交谈间,皇太极看见自己的亲随马古达,在街上神色焦急地东张西望。他便站起身呼唤:“马古达。”

  马古达循声发现皇太极,几步奔过来:“哎呀贝勒爷,你在这里吃酒,速尔哈赤那里有情况。”

  “快讲!”

  马古达看见范文程,迟疑着不敢明言了。

  皇太极吩咐:“不是外人,有话只管讲来。”

  “贝勒爷,是常书、纳齐布二人先后进府。”

  皇太极不免犯思忖:“他二人?若无约定,怎会这般巧合?”

  “是以小人急来禀报。”

  “你回去严密监视,不得擅离一步。”

  “贝勒爷放心,前后门各有四人守候,就是一只麻雀飞进去,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马古达说罢匆匆走了。

  皇太极看着满桌酒菜,二人只顾交谈,送上来也未举箸,满含歉意地说:“文程兄,因有要务在身,不及奉陪了,还望海涵。”

  “八贝勒说哪里话来,自然是公务为主。”

  皇太极摸出一锭金子:“不及为文娟小姐准备信物,也无以为敬,这锭黄金请带回去。”

  范文程拒绝:“这如何使得?”

  “令尊贵体欠安,权作药资,万勿推却。”

  “实在受之有愧。”

  皇太极急步要离开,几步后回来又问:“但不知下次何时再相见?”

  “只要情义在,相逢自可期。”范文程给皇太极一颗安心丸,“半月后我还会进城来。”

  “你我后会有期。”皇太极拜别分手去了。速尔哈赤府邸的客堂里,他们父子三人与到访的常书、纳齐布,正推杯换盏畅饮琼浆。每人面前的矮几上,都摆满了羊腿牛肘等丰盛的菜肴,但在座的人谁也没有胃口,几乎谁也没动一下,不满、忧烦、愤恨的情绪,笼罩着整个宴席。

  常书将手中银碗重重地在木几上:“三都督,我们不能就这样认了,这口气咽不下去呀!”

  “对!”纳齐布干脆将手中刀戳在桌面上,“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们不能善罢甘休!”

  速尔哈赤不肯把底牌亮给他二人:“你二人当众被打,实则是打在我的脸上,我能不有气吗?但努尔哈赤毕竟给了面子,饶你二人不死,也算让我下台了,还是莫要记恨太深。”

  “三都督怎如此说?这不是你的本意。”常书疑惑地发问,“难道你就甘心任努尔哈赤宰割?一山不容二虎,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他是汗王,生杀予夺大权握在他手,要杀要罚只能由他了。”速尔哈赤一副无奈的架势。

  纳齐布刚要开口,院中传来吵嚷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速尔哈赤吩咐长子:“出去看看,何人如此喧哗?”

  长子出去后很快返回:“父亲,是家人捉住一名汉人盗贼,他不肯受缚声称定要见您。”

  “这大白天就有偷儿?”速尔哈赤问道,“这贼是如何混入府中的?”

  “据家人讲,他是越墙而入。”

  “光天化日之下,越墙偷盗,这与明火执仗何异?”速尔哈赤感到奇怪,“带贼人进来。”

  长子奉命将盗贼押入客堂。速尔哈赤见被扭住的盗贼气概不凡,不像穷困潦倒之辈,便声色柔和地问:“你为何越墙而入,快从实讲来。”

  盗贼看看在场的人:“我有话要与三都督单独说。”

  速尔哈赤已有几分明白,命二子与常书、纳齐布退下后,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来人:“有话可以直言了。”

  盗贼递过一封信函:“请三都督过目。”

  速尔哈赤看过信,起身说道:“原来是张将军,失敬,失敬。但张将军既是李总兵大人派来,为何不正门通报入内呀?”

  “莫说正门,三都督后门都有人监视,我就只能越墙而入了。”

  “张将军说得是。”速尔哈赤愈发仇恨努尔哈赤了,“没想到他竟这样防范我,看来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三都督,在下虽说武功在身,但努酋亦能征惯战之人,要想得手,必须绝对机密,不得使其稍有提防,否则便会搭上我的性命。”张将军再三嘱咐,“对任何人,包括你的儿子,都不得走露风声。”

  “张将军放心,我自会保密。”

  “请三都督谈一下细节。”

  “我已为张将军筹划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就这样办。”速尔哈赤附在张将军耳边,悄声述说着。

  张将军听得眉开眼笑:“三都督,若果真如你所说,我敢说此事十拿九稳了。”

  “事成之后,本督一定重谢!”

  二人对视一下,会心地畅笑起来。室内陈设简朴,几乎没有一件贵重家具。中堂是一幅月下松风虎啸图,两侧的楹联,是主人手书的名对:“文章西汉两司马,经济南阳一卧龙”。以此可以看出主人是有远大抱负的。这就是皇太极的居处,常书也是首次光顾这里。因为作为努尔哈赤手下的大将,他一向都是将皇太极当作未成年的孩子看待的。可是通过这次野狗山之战,常书明白以往自己大大低估了皇太极。如今他更明白,此刻与其说是被八贝勒请来的座上客,实则是被押来的阶下囚。他从一进门起就小心翼翼,不肯先开口,不敢多说一句话,惟恐言多语失,被皇太极抓住把柄或漏洞。岂料皇太极更有耐心,也是一言不发。二人一东一西就这么干坐着,像是和尚比赛坐禅,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马古达满面笑容走进来:“贝勒爷,纳布齐已经将该说的全说了,您用不着再问常书了。”

  皇太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斜了常书一眼:“那好,你把常大人送到客房里休息。”

  常书终于沉不住气了:“八贝勒,你不能不闻不问就将我关押起来。”

  “也好,给你个机会,你想说什么就讲吧。”皇太极稳稳坐在那里。

  “我,我,我本无心要与大汗作对,是,是速尔哈赤他逼我呀。”常书边说边偷眼观察皇太极的神色。

  但皇太极一言不发,脸色平静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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