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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归功于皇太极



  飘浮的阴霾,掩去了秋日的阳光,点点滴滴冷雨,送来料峭的寒意。五色军旗迎风猎猎抖动,凯旋的将士们格外精神抖擞,步伐整齐地踏上苏克素护河上的木桥。在皇太极的引领下,将士们齐声高唱起出征歌:

  刀枪雪亮呼咳战旗飘,

  金鸣鼓响呼咳歌声高。

  战车隆隆依儿哟战马啸,

  战士凯旋哎咳哟乐陶陶。

  俘获的牛羊哎咳涌如潮,

  人丁美女呼咳挤满道,

  海盐生铁哎咳用肩挑,

  整车的粮食呼咳和财宝。

  建州男儿哎咳志气豪,

  血战疆场呼咳不弯腰。

  百战百胜哎咳……

  皇太极望见努尔哈赤亲率文臣武将迎出了北城门,赶紧滚鞍下马快步上前,就要叩拜。

  努尔哈赤一把扶住,眉梢眼角荡漾着慈爱的笑意:“我儿不必拘礼。”说着话,将皇太极上上下下打量个不住,好像惟恐这位爱子身上少了什么。

  “父汗这几日圣体安泰,看您龙行虎步精神矍铄胜似青年哪!”皇太极半是祝福半是恭维。

  “我儿过誉了。”努尔哈赤这才松开皇太极,逐一接受褚英、代善、费英东等人的参拜。

  众目睽睽之下,努尔哈赤那样偏宠皇太极,褚英、代善这二人心中都颇不是滋味。但代善毕竟是二贝勒,他脸上并无表现。而褚英则不然,感到自己的储君地位受到了威胁,显得忿忿然。在参拜努尔哈赤时,也是绷着脸噘着嘴没好气。

  努尔哈赤岂能看不出褚英的心思。说来努尔哈赤受汉文化影响较深,他虽然对这位长子有诸多不满,但是按汉家历朝历代立嫡长的习惯,他也认为自己百年之后应将汗位交长子褚英继承。故此,他尽量给褚英创造沙场立功的机会,锻练褚英的军政才能。应该说,褚英这些年东征西战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是,褚英心胸狭窄的缺点也暴露出来。面对眼前的情景,努尔哈赤恨铁不成钢,暗说褚英啊褚英,你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日后如何为女真国之主。努尔哈赤因为有意立褚英为太子,对褚英要求极严,而今便愈加严厉地问:“此番出征,你表现如何?”

  褚英正好在父汗面前报功:“这次出征,若非儿臣身先士卒拼死冲杀,只怕全军都难以生还。”

  努尔哈赤问费英东:“费将军,果如褚英所说吗?”

  费英东好不为难,实说不妥,不说也不妥,他尽量闪烁其词:“禀汗王,大贝勒确实勇冠三军冲锋在前。这次若非皇太极及时救援,我军处境属实危险。”

  皇太极当即接话道:“全赖父汗英明,派我领兵增援。”

  努尔哈赤并不讳言:“不,各位将军,此次增援若非皇太极请求,本汗倒是疏料了,应该说是归功于皇太极。”

  褚英对努尔哈赤如此推重皇太极愈加不满,但又不敢公开表示。一眼望见速尔哈赤就在父汗身后,便将满心不快全向他发泄出来:“哎哟,叔父也来出迎啊?怎么,您没战死野狗山哪?我们都以为叔父已经为国捐躯了。”

  褚英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代善也对速尔哈赤满腹怨恨:“叔父大人没想到吧,我们全都活着回来了,而且是打了胜仗。您临阵脱逃怯敌不战,也来欢迎我军凯旋,这脸皮可是够厚了。”

  速尔哈赤自知难过此关,但他不能容忍子侄之辈的当众奚落,端起叔父的架子:“放肆!你二人好大胆子,竟敢当众对我无理。漫说是尔等,便是大汗对我也是以礼待之。”这明显是两层用意,一是警告其他人不要群起而攻之,连努尔哈赤也要高看他一眼。二是说给努尔哈赤听,他不比旁人,是地位仅次于汗王的三都督。

  努尔哈赤脸色铁青:“本汗早为家族立下规矩,无论是何人,违犯军规国法,一律与庶民同罪!”这显然是敲山震虎说给速尔哈赤听的,意思很明白,他是不讲情面的。

  皇太极见场面有些闹僵,便插话说:“多谢父汗亲自出迎,一应情况还是进城后再详细禀明。”

  努尔哈赤被提醒,速尔哈赤是否有违军令,总是不便当着全军将士之面发落,即传令进城。

  众人默默无言按顺序进入赫图阿拉,适才的喜庆荡然无存,气氛沉闷得有些压抑……

  进入勤政堂落座后,努尔哈赤先对策穆特赫予以褒赞,给予财物领地的封赏,并派相应官员送走安置。此后,他收敛起对东海人的笑容,换上严肃的面孔:“褚英,你在城外当众诋毁叔父声誉,还不上前谢罪。”

  “父汗,儿臣不敢妄言。叔父他在我军陷入布占泰大军重围后,非但不带头血战,反倒畏缩不出,自顾带兵逃离。致使我军面临绝境。”褚英此刻慷慨激昂,似乎当时他是多么英勇果敢。

  代善对速尔哈赤恨之入骨:“当敌我双方激战正酣时,儿臣啼血请叔父出战相助,他不但无动于衷,反而呵斥儿臣,这是置我们两千多将士生死于不顾,只想他自己和亲信活命。”

  努尔哈赤故作不相信地又问费英东:“费将军,本汗的三弟他,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费英东早已看出,努尔哈赤对于三弟声望日隆的疑忌,巴不得有个削弱速尔哈赤影响的机会。今日之事,对努尔哈赤来说,也许是天赐良机,他也就如实而答了:“大汗,二位贝勒所言句句属实,不仅如此,更为令人气愤的是,常书与纳齐布二人竟也拥兵自保,当予严惩。”

  努尔哈赤威严的目光,立刻逼向常书二人,轻声慢语道:“你二人可知罪?”

  常书、纳齐布急忙跪倒:“大汗容禀,我二人绝非惜命怯战,实为保护三都督安全。”

  “临阵避战,还敢狡辩,给我建州人抹黑,岂能容你们这种败类。”努尔哈赤吩咐一声,“推出去,立即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扈尔汉答应一声,领手下侍卫押起常书二人就走。

  常书竭力挣扎:“大汗饶命,三都督救命!”

  纳齐布薅住门楣不肯松手:“三都督,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速尔哈赤再也坐不住了,他腾地站起,冲扈尔汉断喝道:“你与我退后,放过他二人。”

  扈尔汉怔了一下,旋即壮起胆子说:“三都督,小人是奉大汗之命行事,在这勤政堂,不是您说了算。”

  “你先与我放手!”速尔哈赤双眼瞪圆。

  努尔哈赤见状发话了:“三弟,莫非是要为他二人说情?”

  “正是。”速尔哈赤转身直面兄长,俨然一副无所畏惧的派头,言外之意很明白,他速尔哈赤是有发言权的。

  努尔哈赤声色俱厉:“三弟,你可知罪!”

  “大哥,”速尔哈赤换了称呼,显然意在提醒他们之间是亲兄弟,“既然委我领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何攻守战取当由我做主。若都如褚英、代善所言行事,这指挥权属他还是属我?我不能容忍他们仰仗你的权势凌驾于我的头上!”

  “速尔哈赤!”努尔哈赤真的动怒了,也直呼其名,“你临阵怕死避战,不顾大军安危自顾逃命,这是哪家战守之道?丧师折兵辱我建州英名,你还有脸诡辩,可知天下尚有‘羞耻’二字!”

  “哼!”速尔哈赤冷笑一声,“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速尔哈赤身经百战,无往不胜,即便败这一场亦在情理之中。就是你这做大哥的,也未必是每战必胜,何必这样苦苦逼我?”

  “你,你!”努尔哈赤气得脸上的肌肉抽动,“拒不认罪,还百般强词夺理,堕落如此,不可救药。”

  褚英早已忍耐不住:“父汗,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古来如此!叔父所为,有违军令,理当治罪!”

  费英东不敢将矛头直接指向速尔哈赤,但咬住他的两个亲信:“大汗,常书、纳齐布按律当斩。如果不正军纪,日后难以服众。”

  代善也不肯放过他们:“父汗,叔父怕死贪生,致使我军受损。军法不能儿戏,常书、纳齐布不杀难平众怒。”

  在场的贝勒、大臣无不群情激愤,努尔哈赤却是沉吟不决,而速尔哈赤则是两眼望天,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讲。

  片刻之后,努尔哈赤威严地问:“速尔哈赤,你自己说,该当何罪?”

  速尔哈赤还是一副洋洋不睬神态:“我们只不过是分头突围,全军安全返回,我何罪之有?”

  努尔哈赤实在是忍无可忍,但毕竟是同胞手足,而且昔日也曾立下大功,他又气又急,真不知该如何发落。

  皇太极看出父亲的难处,他及时出面说道:“父汗,请容儿臣斗胆进言。”

  努尔哈赤正好有个缓冲:“有话尽管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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