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陈撄宁学派
作者:刘延刚
何谓“学派”?笔者认为,可以把学派理解为“致力于同一门学说而见解大致相同的学术团体”。这个团体可以是有组织的,也可以是没有组织的。比如先秦时代的墨家学派组织性就很强,他们的团队很团结,可以“赴汤蹈刃,战不旋踵”。而道家学派似乎就没有组织形式,因为他们大多都是看惯了世态的隐者。因此不管有没有形式上的组织,当年陈撄宁开创了仙学,而且以他为核心,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同仁都热心于陈撄宁提倡的仙学事业,所以我们说事实上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应该是存在这样一个学派的。
在这里,笔者以所掌握的材料为据,对陈撄宁的主要追随者作一简要清理。
常遵先(别号潇湘渔父,见《中华仙学》,第897页),据《扬善半月刊》称,他本是湖南宿儒,为人“谦和高雅,向与同学奔走国是,素崇道德。近以世风不古,凤侣彫零不问时事,专行医道,蓋先生研究歧黄之术已四十余年,凡蒲车辙及之区,无不有苏门桐君之誉。因其性情慈善,悬壶一日必开一时,施诊施药以济平民,尝将门诊出诊之费除开支外尽作施诊施药之赀,且先生素倡平民化,无论贫富随请随到,无时师气习铺张迟误之行。前岁避兵来申籍医高隐,膏肓痼疾医愈颇多,同人等欣其妙手重其慈祥特述其高行焉。”②
可见常氏是一代名医,素崇道德。他曾作《吕祖诗解》、《秘传钟吕传道集注解》等仙学著作。从仙学的路数来讲,他与陈撄宁有两点主要的区别,第一,他主要讲南派双修工夫,而陈撄宁主要讲北派的清修工夫;第二,他讲三教合一,陈撄宁力主仙学独立。但从常氏的一些表述中可以看出,他不但非常敬佩陈撄宁,而且后来似乎认同了陈撄宁的观点。他在《述怀寄圆顿子》的两首诗中就曾说“一别秋风秋复冬,人仙事业两悬空;(去春拜别,今复隆冬,一无所成。)饶挥笔阵千军北,输却丹炉一点红;(各承师训,宣扬大道,饶费笔墨,终输自修。)……” “大道都从飘渺探,君编北派我编南;(大道不出虚无飘渺中,故扬善刊分编两派,同归一路。)到头妙用物无一,入手工夫琴叠三;(敲爻歌云:朗朗圆成一物无。黄庭经云:琴心三叠舞胎仙。)观窍有炉名偃月,采花无药笑瞿昙;(无根树云:偃月炉中摘下来。敲爻歌云:花花结就长生药。长生药,采花心,花蕊层层艳丽春。)当年柱下除尼父,世上何人识老聃。(老子为柱下史,除孔子问礼外,当时天下谁人知为道宗。)”③在这里,他不仅认同了自己与陈撄宁同属大道一家,而且将陈撄宁比作老子,将自己比作孔子,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其评价不可谓不高。以老子许陈撄宁,这在常氏那里还不止一次。陈撄宁曾经在他那里过夜,并写下了《夜宿潇湘渔父丹房》一诗云:“黄海秋风拂鬓丝,壮心深悔误年时;天涯共有飘零感,拥被灯前话乱离。”④本意是抒发自己弘扬仙道壮志未酬人已老的情怀,而常遵先作《和圆顿子夜宿丹房诗原韵二首》曰:“休嫌斑鬓半银丝,老子函关未出时;何事尘心牵羽客,乱荒道路感流离?”“道心和气细如丝,真子炉当进火时;大隐谁知圆顿子,黍珠秋老满填离。”⑤将陈撄宁比作当年出函谷关的老子,认为陈撄宁必定大器晚成。
从陈撄宁与常氏的关系来看,他们起初是道友关系,但由于常氏偏重于医道,对仙学似乎不是很精,所以得到过陈撄宁的指点,而后也成为仙学大家。关于他们之间的道友关系,可以从常遵先的文章中体现出来,比如他在《忆天台旧游》一文中就称陈撄宁为道友,⑥而陈撄宁对他的指点,在陈撄宁的诗文中就有反映,陈撄宁《赠潇湘渔父》曾云:“两载交游识素风,豪情端不与人同;阴阳反掌刘诚意,理气传心蒋大鸿;起死灵方悬肘后,长生妙术隐壶中;劝君进步求金液,他日争看老还童。”⑦在诗中,陈撄宁极力赏识常氏的高妙医术,劝他进一步求金液大丹,修返老还童之术。而此后,常氏就有《答衡云生问金丹秘法诗十二首》。可见他是听从了陈撄宁的指点的。而且从仙道一家的角度看,为了弘扬道教文化的共同目标,他们走到了一起,利用《扬善半月刊》和《仙道月报》作阵地,团结在陈撄宁周围,大倡仙学,其目标也是相同的。因此,我们将常遵先看作是陈撄宁学派的一员,应该说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汪伯英(即志真,参见《中华仙学》上册,第233页)是陈撄宁的入室弟子,重要仙学著作有《〈心印妙经〉通俗注解》、《〈金丹四百字〉注》等,从有关资料分析,汪氏初是作为一个读者而求教于陈撄宁的,后来成为陈氏弟子,还调入《扬善半月刊》作编辑,最后还成为《仙道月报》的主编,他是作为陈氏弟子而大力弘扬陈氏仙学的最得力的干将。
陈撄宁《答复无锡汪伯英来函问道》附汪氏原函云:“夫子大人兹鉴:久失禀候,抱罪殊深。此次接奉,来谕辞旨恳切,硏意周到,虽慈君之训,无以逾此。敢不书绅勒铭。五中敬弟子前次想到上海暂居之意者,盖一方面而得亲近,一方面可入室行功……俟后倘稍有余款,定向翼化堂将《黄庭经讲义》、《孙不二女丹诗注》购买数十部,或数百部,公诸同好愿天下有心人都成了仙佛也……”撄宁按:“古人语: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来函称呼,太客气了,下次请改口为妥。”⑧该文发表在1935年2月1日的《扬善半月刊》上,可见至少在1935年2月1日以前,汪氏还没有正式成为陈撄宁的弟子。
关于汪氏成为陈氏的入室弟子一事,汪伯英本人有记述,在《答复吕宗岳先生》一文中,他讲述了他自己的从道经历,他14岁时,在乡间小药铺中习业,十五六岁时患脾泄,时轻时剧。十七八岁时,脾泄小愈,乃增遗滑之疾,医生诊治,咸谓脾肾两伤,损象已成,不可救药。19岁时得江神童《大千图说》,乃发修仙学道之信心,惟无由觅师。其后忽《扬善刊》应运而兴,方获陈撄宁之著作而读之,乃先则通函问道,继则面谒请益。及后正式收为弟子。⑨也许正是因为汪伯英成为陈氏入室弟子且调到了《扬善半月刊》编辑部的缘故,陈撄宁得以抽身经常入山修炼,所以《扬善半月刊》的编务他已不多过问了,而汪氏加盟《扬善半月刊》,特别是后来又成为《仙道月报》主编,他就成为了陈撄宁仙学思想最有力的代言人。如,其《读仙佛判决书的感想》一文,力辟佛教徒:“盖仙家注重实验,不喜空谈,唯生之妙,无以尚之。而佛教徒偏要加以毁谤或‘守尸’或骂‘外道’。虽置家国于不顾,而其实何尝舍身。惟望檀越之布施,而表面尚搭架子。(虽未尽人皆然,而大多数如此)徒知尊己卑人,强生分别,结果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而卑人者,人恒卑之,欺人者,人恒欺之。出乎尔者返乎尔,卑人欺人,自所谓自卑自欺,其相去只一间耳。”⑩其勇猛精进之口气与乃师如出一辙。《王权德与志真先生函》称:“先生志高德深,善能继圆公之精神而奋斗……不愧为吾道之中坚矣。”[11]可见汪氏在陈撄宁学派中是一位关键性的人物。
张化声,从佛教大本营出来而加盟陈撄宁仙道阵营的一员弘扬仙道的大将。他曾在武昌佛学院与太虚法师一起进行佛教革新事业,算是佛化新运动的老同志,据张化声所说,现代史上宣传佛教改革的刊物《海潮音》产生之第二年,他就加入撰述。又三年,承乏编辑主任。以后接手者,如会觉、法航、大醒诸法师,皆曾受业于化声。即使是学贯古今,名满中外之太虚法师,别人求拜门墙而不得者,化声相处十年,风义尚在师友之间。[12]他背着违背师门的叛逆之骂名,加入仙学阵营,主张“若为国家文化起见尽可另树一帜。”[13]张化声对陈撄宁及其所倡仙学推崇备致,在《答复苏州张君道初问道函》中他说:“仙学为中华国宝……是以人世一切,唯英雄为能,至修道则非仅英雄所能矣;人世一切,唯读书人为能,至修道则非仅读书人所能矣。必不获己伍冲虚、柳华阳等之作品,《性命圭旨》、《唱道真言》等书,现在陈撄宁之著述,尚可研究。"[14]在仙佛论战中,他更是将陈撄宁的神功吹得神乎其神。以如此老资格的佛门干将加入仙道阵线,张化声的助战让陈撄宁备受鼓舞。在《致湖南宝庆张化声先生书》一文中陈就说“曩者曾奉尊函,劝我努力弘扬仙道,勿虑孤掌难鸣,并允助我应战。俟数年以后,付托有人,吾等即可把臂入山林,寻寒山拾得之遗踪。继修静渊明之三笑,此意早铭肺腑,用是不辞驽钝,甘效前驱。虽则目无全牛,然已势成骑虎。转瞬四载,尚未有了期。所有赠稿诸君,立在一条战线者甚少,亦可叹矣。”[15]还称张化声对他是“谬引仆为一知音,相与欣赏高山流水之独奏耳。”[16]张化声加盟仙学阵营,不仅将笔锋指向佛教徒,而且还挥鞭西化派。如张化声作《胡适之著作〈陶弘景真诰考〉之批评》就对胡适不信仙道予以痛击。[17]可见张化声是陈撄宁学派中个性十分鲜明且很有杀伤力的干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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