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论《老子想尔注》中的养生思想

作者:李远国




  结精为养生要法,故《想尔注》中进一步强调说:“古仙士实精以生,今人失精以死,大信也。今但结精便可得生乎?不也。要诸行当备。所以精者,道之别气也,入人身中为根本,持其半,乃先言之。夫欲宝精,百行当修,万善当着,调和五行,喜怒悉去,天曹左契,算有余数,精乃宁之。恶人宝精,唐自苦,终不居,必自泄漏也。心应规,制万事,故号明堂正道,布阳邪阴害,以中正度道气。精并喻像池水,身为池堤封,善行为水源,若斯三备,池乃全坚。心不专善,无堤封,水必去。行善不积,源不通。水必糁干。决水溉野,渠如溪江,虽堤在,源流泄必亦空,行糁炘裂,百病并生。斯三不慎,池为空坑也。”这就告诉我们,结精并不是一种孤立的方法,而涉及到道德修养、情绪涵养诸方面。
  首先,“夫欲宝精,百行当修,万善当着”。也就是说,修行积善为宝精的先决条件。通过道德品行上的修养,求得心理和精神上的平衡,避免破坏这一平衡给人躯体健康带来的影响。照书中的说法就是:“至诚守善,勿伐身也。”因为宝精是关系到一个人的社会心理、道德品质和自我克制能力的复杂过程,因此较之其它养生方法更要求正确认识和处理个人心理与社会关系意识。
  其次,要求“调和五行,喜怒悉去”。人体内部的阴阳五行调顺,五脏六腑气血冲和,是保养精气的重要因素。书中说:“五脏所以伤者,皆金木水火土气不和也,和则相生,战则相克。”又说:“喜怒五行战伤者,人病死,不复待罪满也。今当和五行,令各安其位勿相犯。”此外,精绪稳定与否也关系到能否宝精,养生者亦当加以重视。故曰:“心欲为恶,挫还之;怒欲发,宽解之,勿使五藏愤怒也。自威以道诫,自劝以长生,于此致当。愤争激。急弦声,所以者过。积死迟怒。伤死以疾,五藏以伤,道不能治,故道诫之,重教之丁宁。”
  在修行节欲的基础上,即可“结精成神”。书中说:“人之精气满藏中,苦无爱宁之者,不肯自然闭心而揣捝之。”这里所说的“藏”即肾藏。同书“知白守其黑”句注云:“精白与元气同,同色,黑,大鹏中也,于人在肾,精藏之。”故结精成神,就是在爱精固精、精气旺盛的基础上,将意念作用于腹部下丹田,凝神入气穴,“自然闭心而揣捝之”,达到炼情化气、炼气化神的效果。诚如书中所说:“精结为神,欲令神不死,当结精自守。”所谓“自守”,即指意守丹田。法琳《辨证论》中亦谓张陵之术:“其法真诀,在于丹田。”直至今天,下丹田仍是许多气功流派最重视的意守部位。
  总结《想尔注》中有关房中的论述,其大要在于“实髓爱精”、“还精补脑”,故注中多处言之。这种主张与历代养生家言是一致的。《老子河上公章句》说:“爱精重施,髓溉骨坚。”“人能以气为根,以精为蒂,如树根不深则拔,蒂不坚则落。言当深藏其气,固守其精,使无漏泄。”《黄庭内景经》说:“三神还精老方壮。”“结精育包化生身,留胎止精可长生。”《抱朴子内篇·微旨》亦云:“善其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所谓“走马”,比喻泄精,却走马即谓固精而不泄,如此则筋肉坚强,骨髓充盈。这些均为神仙家言,亦张陵天师道之要谛,与《想尔注》之说,正同出一源。诚如法琳《辩证论》所评述的那样:“实髓重精,仙家之奥旨。”
  宝精实髓是《想尔注》养生法诀的基本功夫。此外,炼气亦为修炼的重要手段。这个气在注中叫作“道气”,“道气在间,清微不见,含血之类,莫不软仰。”或谓“清气”,“清气不见,像如虚也,然呼吸不屈竭也,动之愈益出。”故修炼者应当弱志守静,专气致柔。
  具体的方法是,在练功下手之际,首先要求清心正定,排除邪想杂念,气沉丹田,即注中所谓“弱其恶气,气归髓满”。呼吸行气,作到深、长、匀、细,绵绵若若,“为柔致气,法儿小时”,如胎儿一样的行内呼吸(胎息)。澄神安体,意念守中,求得松、定、静的入静效果。照注中的说法是:“真思志道,学知清静。当时如痴浊也,以能痴浊,朴且欲就矣。”即诚心立志,勤学苦练,明晓清静无为大道。这与后世丹法炼己炼意的功夫大致相同。在高度人静中,人自能进入一种似睡非睡,如痴如醉,万念俱泯,灵独存的境地:“然后清静能睹众微,内自清明,不欲于俗。”即能内视返听,外察秋毫,明了人身与宇宙唯妙唯徼的千变万化。这时人之心息相依,神气交合,自觉丹田真气萌动,暖意湛然,恰如注中所说“微气归之,为气渊渊深也。”又说:“清静大要,道微所乐。天地湛然,则云起露吐,万物滋润。”这相当于内丹修炼中的“产药”阶段。
  此外,行气应当选择时间。注文说:人法天地,“常清静为务,晨暮露上下,人身气亦布至,师设晨暮,清静为大要。”主张在早上大地清新、阳气上升之时、或晚上万簌寂静、阴气退符之时炼功,效果最好。
  除了结精、炼气以外,还有“养神”。养神是在宝精爱气的基础上进行的。《想尔注》以清静无为作为养神的基本法则,要求心不烦劳,情绪稳定,恬淡寡欲,从而使气血归藏,阴平阳秘,百骸无病,再配合以结精炼气,使人延年益寿。注中说:“道人当自重精神,清静为本。”又云:“重精神清净,君子辎重也,终日行之不可离也。”在具体的行持上,首先要求情绪和心理上的自我控制和解脱,“情性不动,喜怒不发,五藏皆和同相生,与道同光尘也”。在高度人静的状态中,“志欲无身,但欲养神耳”。所谓“无身”,即忘物忘我,万物皆空的意境。显然,这是脱胎于庄子的坐忘。
  注中把清静法则提高到效法天地的高度,指出道的本体即为清静。说:“自然,道也,乐清(转下页)
  (接上页)静。”“道常无欲,乐清静,故令天下常正。”因此,效法道的清静,成为养生修道必须遵循的原则,贯穿于全部修炼进程中。如行气之时,“用气喘息,不合清静,不可久也”。相反,“大清静,合自然,可久也”。从养生的实践上看,心理、情绪乃至环境上的清静,确实是需要的。不如此,就无法做到排除各种干扰,专诚至一的进行气功养生的锻炼。从这个意义上讲,《想尔注》清静养生的学说是符合中国传统养生理论的,至今仍有合理的科学价值。
  还要指出的是,对于当世社会流行的存守“身神”之说,《想尔注》给予了强烈的批判。注中说:“世间常伪伎,因出教授,指形名道,令有处所,眼色长短有分数,而思想之,苦极无福报,此虚诈耳。强欲令虚评为真,甚极,不如守静自笃也。”这里所说的“伪伎”,即指“守身神”、“守五脏神”一类的方法。其大旨谓人体四肢百节、五脏六腑皆有拟人化之神灵主持,神守位则体安,离位则疾病夭折,故而人应时刻心存意守,思其形象名称。这类方法具有浓厚的神秘味和宗教色彩,如《太平经》、《黄庭经》、《抱朴子》、《登真隐诀》中所载。《想尔注》反对这类方法,强调人本身固有精神的修养,即“身常当自生,安精神为本”。两者相比之下,《想尔注》的观点是比较合理的。
  《想尔注》中这些内炼功法和理论,是在当时社会的养生实践上提炼出来的。据葛洪《神仙传》卷4所载,张陵本人就是一名虔诚的体验者,并卓有成效。“其治病事,皆采取玄、素,但改易其大较,转其首尾,而大途同归也。行气、服食,故用仙法,亦无以易。”即师承先秦三派仙道,而开道教炼养门户。
  (作者单位:四川省社科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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