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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考古史上的一篇宏著
作者:王 家 李远国
如此重要的道教法物,长期以来却缺乏研究,以至于一些著名学者遇到道教法印、令牌时也 时常有误,众多道教研究专著中对这类问题也少有涉及,只是在屈指可数的几篇论文中探讨 了道教的法印,但仍然缺乏全面、系统的研究,从而留下了道教研究领域中的一大空白。
可喜的是,刚刚迈进新世纪的2001年元月,即收到了一部填补这一空白的著作,那就是由中 国道教协会副会长张继禹策划、台湾道教清微道法科仪研究会秘书长洪百坚统筹、中国社会 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育成编著的《道教法印令牌探奥》。在这部印刷精美、图文并 茂、多达三百六十余页的著作中,将历史文献的研究与实物考古、田野调查紧密有机的结合 ,以丰富翔实的文献资料,第一次系统地整理、研究了道教法印、令牌的历史沿革、宗教价 值及社会影响,从而具有相当重要的学术价值。这里,就该书的内容及特点谈一些意见。
丰富翔实的文献研究
众所周知,任何一项课题的研究,首先是必须掌握大量翔实的文献资料,并在对其系统、 全 面分析的基础上,才能得出客观的科学的结论。显然,该书的编著者王育成先生对此是下了 大功夫。从全书的内容及结构中可以看出,作者首先依据大量的历史文献探讨了道教法印、 令牌的基本概况、历史沿革、宗教功能、重要作用及社会影响诸方面,从而给人们一个相当 清晰的认识。
就法印而言,它是历代的高道祖师们因为宗教法事活动的需要,遵照道教信仰中三清诸神的 名 号、鬼神司府的称谓及重要道经的内容而刻造的各种印章,象征着天界、地界、冥界中的神 仙真 灵的权力和威严,系模仿人间社会中古代封建帝王玉玺和官府公印而成。在道教看来,法印 代表着三界神灵职司的威权,故行法用印犹人间行政施行必用官印。南宋宁全真《上清灵宝 大法》卷二七曰:“印者,信也;用者,封物相什。亦执政者所持信也。《汉官仪》云:王 侯曰玺,列侯至中二干石曰章,其余皆曰印,此世印也。隆古盛时,人鬼各安其所,阴阳不 杂其伦,故道之用,惟见于修真练本,以至轻举飞升。中古以降,慢真日益,正道凋晦,邪 伪交驰,上下反复,于是出法以救其敝,表章以达其忱,付降印篆以为信志。故用印之义, 近同世格,亦道运因时损益者也。”《灵宝玉鉴》卷一亦曰:“法之为言正也,正其邪也。 亦犹德礼之有政刑,以道之齐也。故章表奏申关牒符檄,又必假天府之印,以示信也。印则 各有师传者,欲天地神祗人鬼知所行之法,有所受之也。”故法印不仅代表着神真的威严 与神圣,亦是各个道派传授有绪的信物。
关于法印的基本情况,作者认为它是道教文物中一个重要的群体,是一个涵盖面较广、文化 面貌极为绚丽的中国印学的一个支系。并从其来源、使用的角度,将法印分为官印、名号印 、法印三类。指出道教法印的出现,与秦汉之际方士们所用的“方士印”有着直接的关系, 故汉代已经出现了一些道教法印,如黄神类印章、天帝类印章,为早期道教徒们在传道施法 中运用。后经魏晋南北朝,至隋唐之际道教法印进入第三个发展阶段。在此期间,道教法印 在材质、大小、形状、印文字体、印文内容五个方面,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如材质上隋代 之前基本上都为铜质,但隋代开始用木料雕刻法印,这就为道士们制作法印提供了方便,有 利于法印在更大范围内的使用。又如印文文体亦呈多样化,变得日益奇妙诡异,使道教法 印的神秘性得到了极度的发挥,并形成了一种“符印”。
尤其重要的是,作者的视野十分开阔,他从敦煌文书中不仅找到了几种十分罕见的隋唐道教 法印印式,同时还考察了敦煌佛经中收载的二十种受道教影响的佛教法印,从而为其时佛道 交流、互相融合的历史提供了左证。另一方面,作者又广览道教经藏文献,运用大量的资料 详 细的论述了道教法印的书体形式,从风格上将其分为篆书式、符篆式、道符式、符图式四种 。并广征博引历代大师及道经,对一些典型的法印做了分析。至于道教法印的制造祭祀及文 书用印,皆一一道及,十分清晰。
在对基本资料较为全面掌握的基础上,作者又用大量的篇幅(第六章、第七章),将一批非常 珍贵的法印实物印式展示,其中即有人们常见的方型法印、圆形法印,又有极为罕见的八棱 形法印、六面形法印、六面式子母印、牌式法印,可以说这是有史以来道教法印最完美的一 次大展示,让人们第一次目睹了道教法印丰富多彩、神圣瑰丽的面貌。并对它们的印文、内 涵、沿革及功用,一一加以剖析,从而为人们认识、理解道教法印提供了极大方便。
与法印相比较,令牌的出现较晚。道教之法印源出秦汉时期的方士印,道教令牌的问世拟在 宋代,首见神霄派、清微派的经典中。《道法会元》卷五七“论令牌”曰:“凡行五雷大法 ,申发表章,祈晴请雨,止风祷雪,驱役鬼神,扫除妖气,行符治病,差使符吏,若不申明 号令,则将帅不行,吏兵不肃。五雷大法中,若不师受法令,何以驱使鬼神、祈晴祷雪?上 则误太上之法,下则误生灵之望。”也就是说,在施行五雷大法之际,无论是发表文书、祈 晴请雨,还是驱神役鬼、荡邪治疾,法师都必须使用命牌来发号施令。由于可见,令牌亦是 道教施法宏道的重要法物。
在该书第八章中,集中论述了道教令牌的沿革与功用,主要分为四节:(1)文献记载中的令 牌(2)五雷号令类令牌(3)火龙蟠剑类令牌(4)字符类和神像类令牌。就其沿革而言,作者论 述了令牌在宋元明清的基本样式及其变迁、特征,并就其材料做出了一些客观的分析。在此 基础之上,作者将道教令牌分为四类,从文物、实物两个角度综合的加以考察,认为道教令 牌至迟在元代即已存在,并且比较成熟。元明道书中虽有一些记载,但从考古发现与令牌的 实际应用方面,要远比道书所录更为丰富、复杂,“它至少包括四种类型,反映出道教令牌 的形制、刻文、雕像等等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这些结论是建筑在将历史文献研究与田野 调查、考古成果相结合的基础之上,是客观可信的。
珍贵罕见的实物展示
与其它依靠思辨的哲学研究或注重文献的历史探求不同,对法印令牌的研究则必须将文献研 究与田野调查、实物考古紧密结合,才能得出科学、客观的令人信服的结论,该书恰好具备 这一学术优势。
第一,作者详细地梳理了《正统道藏》、《万历续道藏》、《藏外道书》等道教经书中所载 道教法印印式,一一整理,系统排列,共计261种300多幅印式,这是学术界人士首次将散布 于道教经典中的各宗各派、不同时代的法印集中一处。于此亦可见作者对道教文献相当熟悉 ,曾长期浸染其中。
第二,作者通过对大量教外文献的查阅,如罗振玉《隋唐以来官印集存》、罗福颐《古代玺 印概论》、《秦汉南北朝官印征存》、刘喜海《长安获古编》、郭裕之《续齐鲁古封印玺》 、陈介祺《郭*7斋手拓印集》、周季木《魏晋石经室古玺印景》、吴式芬 《封泥考略》、《 湖南省博物馆藏古玺印集》、龚心钊《瞻麓斋古印证》、吴隐《遁庵秦汉印选》、汪启淑《 *"庵集古印存》、吉林大学历史系《吉林大学藏古玺印选》、王子聪、叶 其峰《秦汉魏晋南 北朝官印研究》、《敦煌宝藏》、周进《魏石注室古玺印录》、香港《古代玺印辑存》、日 本书道博物馆《书道全集》、日本管原石庐《中国玺印集校》、以及《文物》、《考古与文 物》、《东南文化》、《考古》、《文物参考资料》、《文物资料期刊》等刊物,钩沉引微 ,竟收集到140余种道教法印令牌的图式,可见其用心良苦,视野相当开阔。
第三,书中还展示了现存在世的一大批法印令牌的图式,这是道教界洪百坚道长对学术研究 的无私贡献。初步估计,由洪道长珍藏的法印令牌有百余方。这批法物多系明清制品,饰纹 精巧,造型独特,品种繁多,价值连城,乃道教文化根蒂之信物,正一神化之宝传。洪道长 毫无保留地将其公布于世,让人大开眼界,书中不仅收有300余幅黑白图,并载有722幅彩图 ,如此丰富的印图文献,为研究道教法印令牌提供了极其珍贵的资料,有力地促进了对道教 法印令牌的研究。正如张继禹道长所言:本书得以问世,是洪道长和王先生共同努力的结果 。“洪百坚道长是道教中人,一心向道,热情于弘道的工作,1995年我们发起《中华道藏》 整理点校,他第一个个人出资出力襄助,这不仅体现了一个道教徒衷心为道教牺牲贡献的热 诚,也表现了承传与弘扬中华文化的热忱和志向,因为道藏典籍不仅是道教的经典文献,也 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瑰宝。此次关于法印令牌的研究也得益于他提供个人收藏的法印令牌作实 物资料,并积极推动以促成。”王育成先生亦曰:洪道长对本书贡献更多,从书稿的计算机 录入打印,“到法印、令牌的照像,图片的修图、编排,直到出版资金的筹措等等,并为本 书提出一些很好的修改意见,没有他‘无为’的奉献,本书是无法出版面世的”。
正是由于道教界人士与学者的同力合作,自道教立教以来第一部道教法印令牌专著才能得以 问 世,初加统计书中所载印牌图式多达1569幅,曾可谓道教法印令牌之大全。这些极其珍贵的 道教文物——法印令牌实物图谱得以公布,不仅有力地促进了道教学的研究,同时亦是对中 国古代艺术史尤其是书法篆刻领域的一大充实与完善。在此,我们对该书的出版表示祝贺, 并期盼更多的高道学者积极投入对法印令牌的探讨与研究,因为在这个领域还存在大量问题 等待着我们去解决,相信有关的研究成果将会在这部著作有力的推动下陆续而出,从而活跃 整个道教学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