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耳环纪事(外一篇)

作者:吴 婷





  大街上,于衣袂飘飞之际,光影恍惚之间,经常可以隐约听到叮叮铃铃的细碎声音,像风铃又像天籁,让人不由得对路过的女子侧眼追看,于追踪之间,女子的倩影顷刻之间便不见了,留给人一个回味的背影和遐想的意韵。
  我从小就对戴耳环的女子有种狂热的向往,认为那不仅仅表现了美丽,还是一种成熟的标志,有男人爱的女子才戴耳环的。故此,在我期待已久的成长之际有一天惊觉自己长大了,就迫不及待地找到能打耳洞的地方,渴望通过这种神秘的途径来际遇一份浪漫的爱情。心想,若是有一个钟情于我的男子在迷醉于我笑容的美好之时定然会留意耳垂的毫厘之间,那电光一闪的点缀一定会赋予爱情点燃时刹那的灵感。刚好邻居阿姨爱好此道,很乐意地为我实施了穿耳洞之礼。她仿佛能识穿我的心思,让我蹲坐于她两腿之间,轻轻地揉着我的耳垂。听说耳垂发热之后穿孔不会出血,她一边和我说着笑话,一边等耳垂微红起来,准备好一根锃亮的纳鞋针,对准选好的位置一针下去就穿过去了,竟然真的没有出血,那时没有侧镜,我看不到这一幕,只是耳垂上一阵尖锐地痛过。我颤了一下,转过身,阿姨笑着说:“好了,现在有洞了,但还不能戴东西,要消炎,找根茶叶棍子放里边,等里面的创口好了再取下来才可以戴耳环。”谁知痛了两天之后,耳垂奇痒起来,我每天忍不住用手去揉,一揉小茶叶棍子就掉了,掉了又找茶叶棍子放进去,又痒又揉又掉,如此反复几次,我有点不耐烦了,上街买了好久的漂亮耳环可不是用来做摆设的,忍着酸痛我就给戴上去了,没两天,耳朵痒得更加不可忍受,把耳环取下来一看,还真化脓了……这在一定程度上恐吓了我,我一下子又想起阿姨说的只可以用金耳环和茶叶棍子才不发炎的话。茶叶棍子又戴了些许日子,终嫌无趣。妈妈看见我每天痒痛不已,就给我配了对金耳钉。第一次在镜子中看见自己戴金耳钉,觉得身价倍增,也不好意思去跟别人炫耀,只是到处晃悠,偷眼渴望别人能发现我与平常的异样,可惜的是我每去一个地方,别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耳后的金光。我不停地撩起头发别在耳背上,间或佯装擦汗和别人套近乎,不知是我异乎平常的唠唠叨叨,还是真金在太阳下总是会发光的缘故,于千期万盼中终于有人石破天惊地蹦了一句:“哟!戴金耳环了!”我的脸一下子绯红了,从前胸到身后,包括左心室全都在突突地跳着温温地热着,犹如从一个民间村女转瞬而为皇族女子一样,转身跑回家对着镜子不停地左顾右盼满眼生辉,很是兴奋了一阵。可耳朵痛痒依然,最后受不了还是取了下来。不久,听说金耳环一般是有男友或者结了婚的人才戴的,才明白了如此道理,换了个塑料新款戴着。心里就很盼望能等到为自己戴上金耳环的男子。由此滋长了少女怀春的焦灼。
  耳洞的创口时好时坏,但这并没影响到我更换和佩戴的兴趣。我照旧乐此不疲,有段时间,喜欢上吊坠的那种,还有很繁复的那种,走起路来会咣当作响,就喜欢那种细碎的声音,看见别人走动时的摆动更是一种风景,像握一杯红酒在手中慢慢地晃动,看着涟漪一层层泛开的微妙悸动,牵连着笑意似断实连,行走时便有了一份自信自得,好像妩媚的瞬间就是缘自别人眼神定格于撞击的那一声。我购置了大量的耳钉耳环,除了睡觉,任何时候任何场面都轮番佩戴着。有一次一个以前的同学过生日,邀我去参加,我自然不会忽视了我的耳环,当晚穿了套柠檬黄色的连衣裙,配了双镀金的不锈钢吊坠,中间一个环两边两个花瓣,像极了一朵小小的层次丰富的雏菊,走动时还铃铃叮叮像是能散发出一股芳香来。真的,当晚我没用香水,但所有路过我身边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问我:“擦香水了?好香喔!”呵,谁知是视觉迷乱了嗅觉,还是真的自体内散发而出的?我第一次接受了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孩的邀请跳了一支舞,在欢喜地接受别人称赞后,我回家了。回家一照镜子,不好,左耳的一瓣花环掉了,可夜已深去哪寻呢?心收缩了一下,很遗憾也很难受。耳环不配对戴着是不好看的,我还没有胆量就戴着一只耳环去穿街过巷。带着惋惜入眠。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正在神不守舍地修剪窗前的吊兰,背后却传来同事的声音:“快,有人送你玫瑰。”转过来,一束玫瑰扑面而来,卡纸上写着“花瓣会引着花瓣而来,拉起了手才可以翩翩起舞”!那枚花瓣耳环就别在右下角的署名处,在太阳的光辉下,旋转出金光的波纹,犹如孩子般在顽皮地眨眼睛……嘴角不由得溢开了笑容,转身望窗外,那个男孩在阳光下的草地上挥了挥白色的衣袖,空气里顿时干净了许多。两日后,他请我吃饭。两日后他带我去郊游。我们之间,第一次约会就这样开始了。
  我想我可以顺理成章地更换耳环了,可是没有,耳洞的创口还是没好。我不得不早上龇牙咧嘴地戴上,晚上取下来后打痱子粉,耳洞的痛苦程度和之后那段恋情的痛苦程度差不多。最后,他给了我一个忠告:“很伤耳朵啊,不要戴了。”我怔愣一下,“不,不听!”我为什么要听一个不能陪我终身的人的话?那只能证明他不是我命定的那个人,他说我时我依然故我偏要淘到更加繁复多样的饰物和耳环,营造得像是一个热闹的酒吧。可风过天就凉了,再热闹的酒吧在夜深人静散场之后还是要归于静寂,再美丽的耳饰在夜晚也全部归于首饰盒的一隅静静蛰伏,因为主人已卸下了所有的行头不再需要任何华丽的点缀了,容纳伤心给予温暖的只有枕头了。在一个清辉充溢房间的夜晚,我突然抓起床头柜上的首饰盒,一把扔到大街上去了,翻个身,把头埋在了枕头下面。
  耳朵终于不必再遭罪了,耳洞寂寥着平实地愈合着,我也近于窒息安静地生活着。两年之后,有位朋友从远处归来,带来礼物,是一对镶满水钻扇形的吊坠,光彩和款式都很漂亮,说是很费心挑的,跟店员讲清我的脸形才挑好的。我感念人家还记得两年前我的嗜好,但惶惑耳洞还能穿过去吗?光洁的耳朵已经找不到耳洞的痕迹了,我再一次去为耳坠做耳洞了。这时候大街上的美容店橱窗里到处贴着无痛穿耳的话,我毫不迟疑地去了,原来是用一把仿真枪,把耳钉当做子弹一枪打过去的那种。我摸索着先前遗留的点照旧让别人打,旁边的女孩怂恿我多打几次,打在正边上。我想我不适合,我已经没有追赶潮流的兴奋了。我谢绝了好意,温和地讲清自己的要求,和以前一样地揉红了耳朵。一声枪响,尖锐的蚂蚁噬咬的痛感随之而来,与宣传不符可我能忍受。耳洞打好后用酒精消毒戴着“子弹”耳钉,过后看到的人又都说刚打耳洞还是戴茶叶棍好,改用丑陋的茶叶棍。谁知等不到愈合,不知是耐力不够还是肤质不行,我又半途给落了下来。但耳朵这次却提高了防疫力,不管它也不封口,我戴着就要忍着点痛痒不戴它也不会长合,这让我适应了它的用途。晚上一个人在房间戴了两次那个水晶耳坠就收藏起来了,不再把它当饰物而是当朋友间纪念性的礼物来对待着。
  年岁愈大,对饰物的要求就愈简单了。我不会再佩戴丁当作响的耳坠了,那些清脆细碎的声音随着青春的远去早已消散,但女人渴望精致爱好月光流转一瞬的印象却没有改变。
  找到一种格式,颠扑不破地去遵守去维持成了这个时代的追求。除了珍珠,蚌花了一生用身心聚结的心思,谁还能读懂?或许,还有人能遇上我吧!而我现在的不二之选,只是想要一副珍珠耳钉,戴成永久……
  
  散 步
  
  她爱上了他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男孩子是如此地爱散步,而她是几乎没散过步的,她讨厌那种慢悠地闲逛,把许多美好的傍晚浪费在郊外或公园的徘徊里,她更情愿在家或茶楼里喝喝茶看看书,而他却总是笑着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散步的。
  她想,内向的男孩子可能都喜欢散步吧,在每一个傍晚的时候,出去散步可以消解疲倦放松自己,这是他说的。所以每次他下班回来,总是会拖上她一起沿着远山或公园里牵手步行,有时路途并不算近,常常让她累得喘气,对此,她是非常的不明白,但她还尽量地陪着他一起,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哪怕是自己不愿做的事,也愿意为了对方将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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