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6期

陈世旭小说新作评论三篇

作者:佚名





  裂缝中的诗意——陈世旭小说《边唱边晃》读后
  涂 薇
  
  陈世旭的长篇新作《边唱边晃》虽然主要展现的是世俗生活画卷,却仍有一些诗意从它的裂缝中渗出,对于我来说,至少有三个片断是富于超越性意义的。
  
  片断一:噩梦与悬崖
  这是一个与性幻想有关的梦,梦中出现了女孩、死亡、花堆、逃亡、追逐,最后是悬崖的坠落。作为一名男性话语者,这个梦对于主人公何为意味着诱惑、危险和罪感,它既是何为女性崇拜意识的一个重要隐喻,同时也暗示着异性关系对生活形态的彻底颠覆。女性崇拜对何为而言最重要的根源在于性启蒙。对于一个生长中的生命,这种启蒙就是一次“蚕蜕”,是生命新形态的一次“孕育”,它给他带来了崭新的飞升和圆满,同时也导致了生存秩序的紊乱和失控。对于何为来说,“性”既是一种掠夺的力量,同时也是一种赋与的力量。它夺去的是简单的“单纯”的精神气质,施与的是欲望的无尽滋生以及由此而来的种种精神勒索。
  看起来仿佛是“性”使一切变得不同,如果我们能够控制住性的欲望,是不是也就控制住了所有其他的烦恼呢?并不如此。实际上生命的本能对于人的存在影响是刚性的,正如约翰·格雷所言:“改变我们自身的信念并不会改变我们的需求。”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能够改变的只是信念。“性”不过是生命展开过程中一个等待跨越的关节点,本身并不代表任何形而上的意义,由它开启的一切之所以显出不同只在于人对它的想像。所以控制本能是没有意义的,应该控制的是观念。
  何为在被“启蒙”后的混乱中一直在寻找这种精神控制力,直到小说结束他也还在寻找中。他的这种寻找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悬崖和深渊的意象:被本能开启后的欲望就像悬崖下的深渊模糊而不可预测,人站在悬崖之上审视着自己深渊般的未来,战战兢兢,无依无靠。
  但是作者似乎要赋予何为一种挺立悬崖的诗意姿态,其支撑的力或者就是刘小枫先生所言的“复杂的单纯”,一种来自于经验又超越于经验关于“善”的纯粹信念,尼采也说:“……强有力的人。你的善良当是你最后自我的征服”。
  
  片断二:怀旧的“老楼”
  与这个片断有关的人物是郑子健,一个在飘摇现世中努力自持的中年知识分子。
  失意的郑子健有一天突然对自己工作的省作协那栋灰色的旧楼生出几许感慨。三十多年前这幢楼里常放映外国电影,它因此散发着神秘而幽雅的味道,为了沉入这股“味道”,小郑子健不惜气力帮人推板车挣钱来这里看电影——把自己隐藏于成人的世界并窥探他们的生活多少是有一点浪漫的。
  现在他面对着这幢已经开始衰老的大楼却无法“回去”。因为我们“曾经喜欢的地方”并不是“位于空间中,而是处在时间里,因为重游旧地的人不再是那个曾以自己的热情装点那个地方的儿童或少年(普鲁斯特)”。
  因此回忆并不是历史的容器而是经验的容器。三十年后的郑子健正是在经验之中体悟着老楼的变迁:“高大宽阔的墙面整块整块剥落。墙缝像松动的牙床,爬满枯瘦的蕨类植物。班驳的水泥墙上,不断更换的各种政治口号的油漆结成的外壳,龟裂得像令人憎恶的牛皮癣。”这种憎恶之感并不完全来自于楼的外观,而在于郑子健的人生阅历,在于他亲眼目睹了楼中不断上演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
  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过去”在等待着我们怀念,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带着新鲜的现实印记的“过去”。“怀旧”也因此成为了对生命此刻的玩味。
  此刻郑子健感到被现实的恶重重包围,他恍惚地站在这灰色的老楼前,想像着时间怎样慢慢浸润每一块灰色的砖头也慢慢浸润自己每一根充满生气的神经。
  呵,这老楼,它其实也可以是古朴端庄诗意盎然的而不必然要在丑恶中溃烂。郑子健突然明白了经验其实可能带给人两种向度:既可以从容自守,亦可以“怨恨刻毒”,一切只在于精神气质的自我塑造。
  郑子健的幸福在于他得到了前一种为其珍视的正面价值,他并以这种价值的获得来对抗世俗生活的烦愁。
  
  片断三:一首诗本身的歧义
  名叫“猴子”的女孩在对何为进行性启蒙的过程中提到了一首台湾现代诗,因为对它暧昧的联想,这首诗在小说的情境中显出几许香艳的色彩。其实它完全可以作另一种解读。
  诗中第一个层面是感慨生存现实的烦杂无度混乱迷惑茫如大海,描述人们对此状态的逃离。问题首先是“逃向哪里”,于是出现了“荒岛”,海中的陆地。但是坚固的东西并不见得必然带来安全感,就像这飘浮的岛屿,除了让人更清晰地看到被无名的恐慌包围的生存真相,它并不能提供更多的庇护。于是问题就变成了“如何逃离”。人们认识到“逃离”对于现代人来说永远只能是个相对的概念,绝对的倒可能是过程,因此如何走过生存的恐慌就成了问题的关键。诗中的第二个层面就此出现了。在诗人看来,逃离是一个需要合作的回溯性过程:因为两性是生命开合的裂口,是一切苦乐的泉源与河流,他们因此成为了抗拒虚无的天然伙伴。回溯则意味着一种简化,意味着一种完全敞开的裸露的极度简单的原始的生命感觉。诗人也许是要我们满足于外观的美而不贸然探询存在的意义,以此抗拒现代物质与理性带来的复杂的混乱。
  诗的主题因此也可以解作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这句话:“爱生活本身甚于爱他的意义。”
  实际上小说的主要题旨就集中在这首诗上,无论是对世俗生活混乱感的描绘,还是主人公们的生存际遇和精神走向,都可以从诗中体悟到。
  它同时也是小说书名的直接出处:“我逐渐倒下/和你城为线的二重唱/在水平线上/边唱边晃/渐弱渐停息”。
  但是作者似乎并不愿如诗人“边唱边晃”停息于存在本身的细节当中,他还要去发掘“生活的意义”。作者大约也坚信一切纯粹的生命价值都保存于原初时间之中,而历史时间无疑是对此的一种掠夺。生命就是一个由彼向此不断漂移的过程,一个价值不断面临丧失的过程。小说中我们能够强烈感受到作者要将那些失落的价值和意义固着下来的不懈努力,其内核就是一名知识分子的传统精神理想,它们分别体现在三位主人公身上:纯粹(何为),自持(郑子健)和忠诚(秦友三)。尽管他们因为对这种理想的坚持而分别与现实处在了一种紧张关系之中,但是作者似乎坚信只有这些超越了一般生活景象的来自生命另一源头的纯粹精神信念能够在存在的深渊中完成对人的最终救赎。
  这或者可以看作是一种单纯的精神品质,它让我想起了波德莱尔的这四句诗:
  “去做妓女们的情人/都很幸福,舒适,满意/而我,却折断了手臂/为了曾去拥抱白云”。
  坚硬的存在——陈世旭小说《边唱边晃》的生命本相
  熊 玫
  
  “能够看见我们所看见,听到我们所听到的那些人们的在场,确保了这个世界和我们自身的现实性。”如果说陈世旭的新作《边唱边晃》绝对甚至过于清醒地展示了当下文坛各色文人的境遇与姿态,如果说作为文学虔诚追逐者的我们至今还热情如火、几欲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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