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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柳轻舞微微福身,被龙承霄一把扶起,当下嫣然笑道:“皇上就会打趣儿,臣妾也是嫌那皮袍子太过厚重,反正这屋里也不冷,这样走动起来轻巧多了!”说罢,她顺势在原地转了一圈,长裙飘飘,娇美如同兰花初绽。

  “果然轻巧飘逸!”龙承霄长手轻轻一揽,已是佳人在怀,回头望了望那热气腾腾的熏笼,问道:“怎么今儿没用那白檀?”

  “皇上不喜欢这个味儿么?”

  “不,这香味不错,只是以前没见你用过!”这香气极其清爽,与宫中常用的苏合香,蜜合香的浓烈大为不同,与那白檀香的淡淡禅意相比,又另有一番味道。

  柳轻舞笑道:“天冷,哪儿都生了炉子,门窗又关着,怪闷的。臣妾寻了很久,才得了两罐‘黑方’,此香味冷,醒脑提神,在烧了炉子的屋里用是最好的。”

  “叫‘黑方’?这名字倒是古怪!不过闻起来是不错。”

  “皇上若是喜欢,臣妾这里还有一罐,不妨拿去试试。”

  龙承霄闻言,下意识摇头道:“朕还是习惯了白檀……”,话一出口,却已微微怔住了,那抹淡淡的身影,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皇上,皇上?”

  龙承霄猛地抬头,见是柳轻舞正担心的看着自己,不由歉然一笑,“朕没事,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他见柳轻舞忽的脸颊绯红,在灯光照耀下红艳艳的煞是可爱,不由在她脸上轻吻一口。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与她已经差不多有大半年未曾相见,怎么这些日子以来,竟会越发频繁的记挂起她来……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到外面屑屑索索,似是有人在说话。龙承霄平日习武,耳力比常人要强上数倍,侧耳细听,原来是四喜在门外与人窃窃私语,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声调急促,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承霄皱了皱眉,掀开帐幔朝外低声喝道:“玉喜,在吵什么!”他这一叫,身旁的柳轻舞登时被惊醒了过来,龙承霄只是摆手,让她继续躺着。

  就见玉喜匆匆的跑进寝殿,在床边跪下,“奴才该死,吵了皇上和娘娘的觉!”

  这大冷天的,玉喜额头上却是在冒汗,龙承霄素知他虽然年轻,但办事一向稳妥,能让他如此惊慌的,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当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回皇上……”玉喜趴在地上磕了个头,“二殿下突发急病,太医已经在兴庆宫里了,这会儿听说……听说已经厥了过去……”

  “什么!”龙承霄大惊失色,他虽不喜许若琳,但对他为数不多的孩子还是满心疼爱的!这几日宫里连着死人,却都是些宫女,他一直隐隐担心这古怪的症状会不断蔓延,哪知道怕什么就来什么,而首当其冲的,竟然是他未满周岁的二皇子!

  “去,传朕的旨意,叫洪锦言立刻过去,再派人去洪家把他老爷子抬进宫来!”龙承霄嘴上吩咐着,人已经下了地。柳轻舞这会儿也赶忙的起来,伺候龙承霄穿戴洗漱。

  玉喜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传话,连汗也顾不上擦。洪家家学渊源,子弟大半是杏林高手,洪老爷子曾是上一任太医院院使,医术精湛,好几次将先帝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如今的太医院院使洪锦言便是洪老爷子的长子!皇上居然要请洪家老爷子进宫给二殿下瞧病了!看来二皇子这病一定是非同小可!

  龙承霄几乎是胡乱的收拾了下,便乘了御辇往兴庆宫而去。一路上他只顾催着快些,心却不断的往下沉,这几日一直盘桓在他脑海中的不祥感觉也越来越重了。

  远远的便看见兴庆宫里灯火通明,门口人来人往,龙承霄飞快的下了御辇,顾不上叫那些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起来,便直直的往里冲,然而走到一半,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蓦的划破长空。

  龙承霄只觉心口一疼,脚下仿佛被牢牢吸住了似的,竟再也迈不出半步。

  “殿下!殿下!”

  “快……娘娘昏过去了……,太医!”

  只听殿内一片嘈杂,哭喊的,尖叫的……

  龙承霄此刻已是冷汗涔涔,胸口突然一闷,便觉得喉间腥甜,他情知不妙,却不愿声张,只用随身绢帕捂在嘴上,又将那帕子捏成一团,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第四十三章 细雨霏微,不放双眉时暂开

  二皇子死了!

  这个令人惊恐的消息如同疯狂生长的野草般,才小半个时辰,便传遍了皇城的每个角落。那个未满周岁的小孩子,这么快便离开了人世,太医束手无策,最后赶到的洪老太医,也只来的及看一眼那具没了声息的小身体。

  贤妃许若琳从昏迷中醒来后,便就痴痴傻傻的,成日抱着个枕头叫“旭儿”,看的旁人好不辛酸。

  一应丧仪都交给了凝华宫贵妃主持,皇帝与太后皆因悲伤过度,无法出席,各宫的娘娘大都称病不出,这本就是件极丧气的事,后宫里讲究鬼神之说,都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别人也都理解。倒是延禧宫的柳婕妤,穿了一身素衣,亲自赶到兴庆宫哭灵,还站在二皇子的灵床旁边哭了好一会儿!宫里人都揣测,说是柳婕妤之前也丢了孩子,将心比心,所以才会前来送灵,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相形之下,那个从头到尾都寒着一张脸的简贵妃就显得太过凉薄了些。

  按照皇家规矩,急病夭折的皇子不能风光大葬,只用口小小的薄棺,由四个太监轻飘飘的抬了,葬到了皇陵后边的元山岗里便算完了事儿。

  出殡那天,兴庆宫的奴才们跪在宫门两旁,哭声响成一片,唯独贤妃不哭,仍旧抱着那个杏黄色的枕头哼着摇篮曲儿,别人也顾不上照应她,直到棺材离地的一瞬间,贤妃突然一头扎向了那棺材,等到人们惊醒过来,那贤妃已满脸是血,再探鼻息,竟是没了!

  登时场面上又是慌作一团,就连那原本无动于衷的朱颜,也不禁有些动容。记得那日她得知孩子没了,即使从未见过,那蔓延至五脏六腑的痛,到现在都是她心上一道不敢触碰的伤疤!而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逝去的痛苦,恐怕不是“痛彻心扉”四个字就能解释的了的。或许,唯有随了他一起去,方能解脱。

  “把人抬下去吧……”朱颜垂下眼帘,声音虽低却是字字清楚,“二皇子出殡是定下的时辰,决不可耽误,内务府人呢?”

  原本侍立一旁的老太监立刻上前一步,恭声道:“娘娘,奴才在!”

  “嗯,那就开始吧……”她想尽量说的云淡风清,然而心却是没来由的重重抽搐了一下。

  出殡的队伍不长,也没有奏乐,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快的让人似乎连叹息都来不及。

  “娘娘,贤妃娘娘的事儿该怎么处理,还请您示下!”

  朱颜有些吃惊的看着那老太监眼中的漠然,想必他定是见惯了生死,才会表现的这样的冷静而又无动于衷吧。

  “按照成例,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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