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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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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心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回道:“从前,爹娘走了之后,有人曾劝哥哥把我带到长安去。他们说凭我的长相,攀上一些达官贵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爹娘的大仇也更加不在话下了。哥哥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说即使他死,也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 “傻孩子。”若水平和的微笑里带着暖暖的善意,“长安哪里有那么多喜好男色的贵戚,再说了,有水姨在,又怎么会让你被人家欺负了去?” 称心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若水心里微叹,这孩子就连哭起来也宛如梨花带雨,若真的被谁给看上了,又哪里还得出路啊,就像是历史中的称心,最后还不是死无葬生之地?即使在这贞观盛世之中,依然是高位者的天下,可当你真正站在了那个位子上,就一定可以自由洒脱了么……答案也并非是肯定的…… 洛阳宫正殿,乾元殿。 李世民坐在上首,看着有长孙无忌呈上折子与厚厚的卷宗,每翻一页,他的脸色更阴沉一分,不仅仅是因为地方官员的猖獗狂妄,更是对自己识人不清导致政令不通,官官相护的自责与愧然,从领兵打仗,到登基治国,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用人之策,如今这洛阳义仓一案正犹如当头一棒,敲得自己不得不承认他无法掌控这世间的所有。 待皇帝看完,长孙无忌便站了出来把事情的经过重述了一遍,听得在场的朝臣们皆面露愤然之色。 “杜荷?”李世民轻叩着案几,“是如晦家的二儿子啊。” “正是因为杜荷偶然经过,这才救了那家的弟弟一命。”长孙无忌恭声回道。 李世民的脸上掠过一丝悲哀之色,“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朕记得当初袭了如晦爵位的是他家的大公子杜构吧,这杜荷也非平庸之辈啊,无忌,回长安之后,记得提醒朕给他封个官职。” 无忌笑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杜荷平日里闲散惯了,对入朝为官倒没有多大的兴致,不过依臣之见,既然他还未曾有妻室,不如由陛下赐婚,岂不是皆大欢喜?” “哦?还有这事?”李世民有些诧异出声道,“既然如此,待朕回去看看还有没有适龄的公主,就招他为驸马吧,等到这洛阳这边的事情一了,朕要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才俊,竟能让无忌另眼相看。” 皇帝的御旨一下,整个洛阳上下的大小官员都人心惶惶,唯恐牵连到了自己头上。长孙无忌亲自彻夜的查案审人,因为他最是精通律令,李世民也甚是放心的将断案的权利也交由了自己的妻舅,至多在下诏的时候大概再看一遍,而他自己则与其他大臣一起商讨外官考核与监管的制度问题,以防他日再出现如同洛阳的事端。 经此一事,洛阳的官员被撤换免职了大半,一些早有恶习的更是直接按刑罚处置了,全城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转眼间,李世民在洛阳已经呆了两个月有余了,远远超过了他当初的预想,而对那双儿女的思念也令其终于决定尽快返回长安。 临回京城的前一日,李世民唤来了长孙无忌,语气间听不丝毫的情绪,“无忌,带朕去你们长孙家的老宅走一趟吧。” 长孙无忌怔了一怔,看着李世民已经换好的便服,随即点头道:“陛下,臣的宅院就在皇城之中,是否要坐车过去?” 李世民挥了挥手,“不必了,我们走着去吧。” 外篇 情深不寿(上) 武德元年,秦王府。 秦王妃静坐在内室中,身前是一面普通的菱花铜镜,她伸出手,仿佛将要去触碰那镜中的影子,却忽然停滞在了咫尺之外,那便是现在的自己么? 帘外传来广月恭顺的声音,“小姐,您要的书卷已经取来了。” 长孙微一闭眼,旋即睁开,“拿进来吧。” 广月心中一寒,自从小姐从晋阳来到长安,外人只道秦王夫妇相敬如宾,却不晓得,私下的时候,小姐的心比起一人独居之时,更是一日冷过一日,再也不见过去那明媚的容颜,欢悦的笑声。 取过书册,长孙看着广月欲言又止的神色,问道,“可是那些妾室里又生了什么事?” 广月轻轻一叹,世人皆知秦王英雄气概,风流倜傥,平定天下之时,亦是尽娶天下绝世红颜。可女人一旦入了府,即使再有倾城之姿,惊世之才,可要真正从与爱人的独处与独爱中习惯分享,习惯等待,倒也不是一桩易事,更何况尽是曾经的皇家之女,公侯之女,金枝玉叶,家门显赫,又有哪个会真正甘心忍耐与谦让? “小姐,是阴夫人那儿,听说又给杨夫人气受了。” 长孙淡淡一笑,“这些小事就让她们自己折腾去吧,迟早也是要习惯的。” “还有……”广月犹豫了下,“几个月前,秦王宠幸过的一个丫鬟有喜了,小姐,该……” 长孙的神色一凝,“这桩事我不能管。”说完后看见广月疑惑的眼神,于是继续道,“晚间的时候,让王爷上我这儿来一趟,子嗣的事情从来就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广月心中一阵叹息,应声退下,脑海中浮现出方才那个丫鬟哀求的泣容,偌大的秦王府,又有谁不知,在小姐未育有世子的时候,若是让一个地位卑贱的奴婢产下殿下的第一个孩子,也许还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儿,将会多么的令世人耻笑的一桩丑事啊,秦王府的颜面,甚至是天家的尊严,又怎能容得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去破坏呢? 夜色渐浓,李世民在走进房中的时候,刚好看见摇曳的烛光下妻子忽明忽暗的侧颜,站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地走过去,笑着道,“若水在看什么?” 长孙的嘴边浮起一抹温和的笑容,起身替丈夫脱去外衣,“闲来无事,看些前人的诗词罢了,二哥今日怎么回得那么早?” 李世民舒展着身子坐下,就着案几上的茶盏便喝了起来,“新朝初立,棘手的事情的确不少,不过今日父皇许了我几天的假,总算可以轻松一会儿了。” “没由来的,父皇怎会轻易放二哥的假呢?” 李世民爽朗的一笑,“说起来,这还多亏了若水呢。”他有意拉过妻子的手道,“父皇可是急着想抱嫡孙呢。” 长孙微微垂下眼睑,心下一沉,“二哥,说起来,太子殿下也还没有嫡子出生吧,若是我们的孩子先于东宫而生,那……” 李世民轻轻一哼,曾经父皇还不是允诺过立自己为储君,可现在……想到这里,他声音里有些微怒,“不必担心,即使今日大哥是太子,我难道就怕了他不成?” 长孙没有说话,只是为丈夫的茶杯又添了些茶水,才和声道,“白天的时候,广月和说,数月前你宠幸过的一个丫鬟似乎有了身子。” 李世民的脸上先是一阵疑惑,想了一会儿,“啊,你不说我都忘了,是有那么个人,原先准备要和你说的,不过事情一多也就忘了,不过府里的妾室不是都该用着药么?怎么又出了这种纰漏?” “这事我也才接手不久,所以只是吩咐下人像从前一样管着,可能是哪里有了疏漏吧。”长孙的眼中有些微冷,可语气却依旧如常。 李世民嗯了一声,“这事也不怪你,过去你不在我身边,也常有这种事发生,找个大夫开一帖药就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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