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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她不是普通女子。”云晋言冷声打断,倔道:“皇叔你该是知道的。”

  “你这么说,就是间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云唤有些惊诧,仍是愤懑不平,干脆大行一礼,压住怒气道:“皇上的意思,如今这女子,这个不普通的女子,比你自己还重要?”

  云晋言的脸绷住,眸光复杂纠缠,苍白的唇紧紧抿在一起,半晌,突然笑起来,扶起云唤道:“皇叔莫要担心,如今她的确只是个普通女子,伤不到我,这伤是我平日不小心了而已。”

  云唤无奈摇头,怀疑道:“她复仇心切,你留她在身边,不怕有了什么闪失?随便给你下下毒,半夜给你一刀,够你受的。”

  “皇叔就那般不信任我?”云晋言无谓反笑。

  云唤皱眉道:“就算她伤不到你,她对你……”云唤犹疑了一瞬,仍是开口道:“她对你早已不复当初,留她,又有何用?当年做出那样的决定,那般狠绝,即便她爱你如命,又哪会轻易原谅?更何况……更何况她根本……说不定根本就……”

  云晋言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乌云罩顶般,黑眸都蒙上一层死气,逼得云唤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长叹口气道:“事已至此,不若放二人一条生路,你如此逼她逼自己,又是何苦?伤害已经铸成,破镜难重圆,她既肯放下仇恨离开皇宫便是天大的好事,你放她走,断了一桩恩怨,你做你的皇帝,她做她的黎子何,曾经那般对过她,如今又抓她回来,你对她还有什么奢望不成?”

  云晋言眸中死气愈发深沉,蔓延至整个面部,一手又捂上心口,眉头因为疼痛皱在一起,猛地咳嗽起来,一手挥掉矮桌上的棋盘。

  棋盘被掀翻,摔得老远,棋子落地,噼里啪啦弹跳着,却好似有节奏的乐章,映着云晋言苍白的低吼:“如今她不姓季,如今我大权在握,如今,只有我云晋言和她黎子何!”

  第六十九章

  芳草茵茵,绿柳拂荡,三春已至,皇宫内一片新意盎然,染着露水的空气,沾着花香的微风,无不昭示着新的伊始,升腾着新的希望。晨露殿一时成为后宫最显贵的存在,皇上独宠一月,各种赏赐不断,前后服侍的宫女太监有近百名,前庭后院各色奇花异草,香扑满鼻,蝶舞翩翩。

  春回大地,阳光普照,黎子何仍是觉得冷,在后院的躺椅上,蜷缩在披风里,看着满院的鲜花齐放,不时有蝴蝶飞到身边,扇扇翅膀又离开,抬头瞥一眼上正空的太阳,眯了眯眼,不耀眼,却刺得双眼很疼。

  再扫了一眼百花百草,每日她会花上两三个时辰呆在这里,看一次,再看一次,不过想找到可以利用的东西,云晋言倒极为小心,只要有药性,不管是花是叶是梗,都未见进这后院,平日的吃食也是非常注意,宫女不离左右,残渍不留晨露殿,利器一类更是不说,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夜歇息,都会有人特地过来收走她一头簪子,第二日再送来。

  她越来越不懂云晋言的心思,日日冷眼以对,半句话都不想与他多说,他仍是一空下来便来晨露殿,静默不语也好,自顾自找她说话也好,脸上表情总是温和的,不是带着面具的温和,而是从内到外散出来,眼里的柔光愈加雀跃,黎子何只是冷眼看着,从不搭理他,亦不直视他,晚上他会在矮榻上勉强睡上一觉,也不扰她。

  回宫已有两月时间,黎子何身上的伤早已痊愈,连疤都不剩,寒症也散得七七八八,日日各种珍贵补品,却不见身子好起来,反倒愈加消瘦。

  黎子何闭眼,拿手扶住额头,遮住阳光,本想着,阳光会让她脸色好看些,哪知只会让人更加晕眩。

  碧婉见状,忙上前扶住黎子何道:“奴婢扶娘娘进屋。”

  黎子何颔首,就着碧婉的手撑起身子,缓缓进了殿。

  云晋言恰好此时从前殿进来,碧婉忙跪下行礼,黎子何略略扫过他一眼,自行走到榻边,本欲坐下,眼前一黑,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在榻上,连带着脑袋狠狠磕了一下。

  云晋言忙上前,伸手欲扶,黎子何侧身躲开,咬牙一个翻身,鞋都未脱,翻个身,尽量离云晋言远些,蜷缩在一起。

  往常这种时候,云晋言会识趣地退下,离开,今日他脸上有了些许怒气,仍是压抑着,自嘲笑道:“那毒,是你自己下的,可对?早在我去接你前,你便服毒了。慢性毒?在我面前慢慢死去?你明知我在乎你,所以用你自己来折磨我,对么?”

  黎子何身子蜷缩得更紧,再无动弹,云晋言坐下,躺到榻上,侧身拥住黎子何,双臂用力,在她耳边轻笑:“你想让我在毫无办法时召来沈墨么?我不妨与你直说,不可能!即便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

  黎子何仍是没有反应,整个人缩成一团,静得好似死物,云晋言想到这个比方时,心头突地一跳,忙坐起身,两手掰住黎子何的肩膀,强硬让她翻身,唤道:“黎儿……”

  黎子何缓缓睁眼,眸中好似陷了漩涡,深不见底,对着云晋言轻笑:“晋言,让殷御医过来替我诊脉吧。”

  云晋言好似被闪电劈中,掰着黎子何的手臂僵直住,面上惊喜交替,看着黎子何的笑,刚刚那声轻唤好似仍旧像在耳侧,后面那句话说的是什么都未反应过来,只知点头。

  云都偏北,已经是春暖花开,处于云国最南的西南郡,三月出头便已经有些闷热,各色繁华开得妖艳非凡,比起其他地方,不说花朵,枝叶都要茂盛许多,也因着枝叶繁多,西南最常见的便是树林,林间隐匿各类毒虫蛇蚁,非本地人不敢擅入。

  西南郡属平西王管辖,平西王府,便建在这西南郡。

  谢千濂紧锁着眉头,满面愁色,手里端着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在长廊转角处站住,挪了挪步子,又退回来,看着右前方的房门,迟疑着不知是否该入内。

  正在犹豫,袖子被人扯了扯,脸上闪过不耐,正想一手甩掉,瞥了一眼,是对着自己笑的一一,脸上的不耐愁绪马上散开来,笑得闪出红光,蹲下身子,把药递在一一跟前,讨好道:“乖,一一来,帮爷爷把药送进去。”

  一一不解,瞅了瞅房门,摇摇脑袋,拉着谢千濂要一起进去,谢千濂一脸愁容又堆了起来,这两个月他都未敢入门一步,一来怕看到沈墨的伤,二来觉得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墨。

  “爷……爷……”一一仍是拉着谢千濂的衣袖,缨红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两个音节,声音沙哑,有些断续,音调还有些怪异,听得出来发声极为困难。

  谢千濂一听,顿时笑逐颜开,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把抱住一一,大笑道:“哈哈,一一你会说话了?哈哈,居然有人喊我爷爷了,哈哈……”

  一一也跟着笑,坐在谢千濂手臂上,两手挽住他的脖子,看了看房门。

  谢千濂顿时反应过来,忙噤声,房内传来沈墨的声音:“进来吧。”

  一一扯了扯谢千濂的衣襟,示意他听话进去,谢千濂为难地看着一一,还是有些不愿,一一眉头一拧,左脸的小梨涡消失了,谢千濂忙呵呵点头:“进去,进去,那是我侄儿,怕什么?”

  说着,颤颤巍巍地推开门,见到侧坐在书桌边的沈墨,苍白的面,眸中光点寂寥闪烁着,正对上自己的眼,谢千濂慌张地垂下眼睑,放下一一,再将汤药放在桌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瞟了一眼沈墨,见他在看书,更觉得局促了,可想着今日好不容易进来,不能就这么出去了,看了看身边的一一,哄着道:”一一,你先出去玩好不好?爷爷有些事跟你沈叔叔商量。”

  一一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沈墨,乖巧点头。

  谢千濂提了好几口气,迟疑再迟疑,仍是没说出话来,倒是沈墨轻笑起来:“叔父你想说些什么?”

  “小墨……”谢千濂一个激动,声调有些高,微微压低,含着歉意道:“我……我来跟你道歉的。”

  沈墨笑容僵了僵,也只是瞬间便恢复,淡淡道:“我没事了。”

  听沈墨如此说,谢千濂更是不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只是看着晃荡的茶水,低着脑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墨,有些话我早该跟你说才是。先说你娘,我出身武林,江湖上哪个不知道圣毒教是邪教?你娘是那教中什么圣女,当年你爹娶她我便不满,还为了她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于人,跑到这个角角落里,我的确认为她配不上大哥,她也本来就是妖女,这点我没觉得自己错了,我知道你因为我几次想杀她,一直对我不满,可我的顾虑是对的不是?最后大哥还真被她害死了……”

  说到这里,谢千濂有些哽咽,沈墨眼神有些恍惚,也不知到底听见他的话没,仍是一语不发。

  “这是你从小不愿接近我的原因,可我对你对大哥,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私心!”谢千濂一手指天,发誓般郑重道:“凭心而论,我对这官场不太感兴趣,可那年你离开西南,这平西王位总不能让外人坐了去吧?混江湖的想称霸江湖,混官场的想一统天下,我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更何况这天下,大部分本来就是大哥的,你去抢了来,毫不为过!大哥被刺,我让皇帝交出凶手,凭什么让他们逍遥快活?要说做得过分了,那就是皇帝要诛季家九族的时候,我用了点力拦住来求助的消息,当时我是恨季家到了极点,他们把大哥把你害成那副模样,凭什么不能付出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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