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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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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一眼安亦辰优雅温和的面容,猛地一挣,道:“我是秦王妃,安亦辰的妻子!永远都是!” 宇文清松开了手,眉宇间却泛起了惊怒担忧,甚至夹杂了些许懊恼和歉疚。 为刚才他的失态么? 而我又何尝不是情绪失控! 真不知道,该怎样向安亦辰解释这件事! 我咬一咬牙,没有再看宇文清一眼,提起裙裾,飞快跑到安亦辰马前,涨红了脸道:“亦辰,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回你的马车上坐着去吧!”安亦辰高高端坐于马上,垂眸看着我,笑意雍容,可漆黑的眼底,却是一片空漠,如极北之地的荒漠,冷而空旷。 打了个寒噤,正想着先回马车,以后再设法和安亦辰软语解释时,忽见安亦辰眼神突然锐利,连笑意也冷沉起来,同时身畔但闻弓弦声响,那些骑士无不弯弓搭箭,瞄准江边。 他们要杀宇文清么? 我顾不得多想,忙叫道:“亦辰,不要伤他!” 安亦辰低下头瞪住我,瞳仁的颜色越来越黑,如无月的深夜,深不见底的黑,几乎可以吞噬所有没入其中的人和物。他的雍容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僵着声音淡淡问我:“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伤我?” 我一怔,忙回头时,只见宇文清依旧孤零零立于挑台末端,森冷地向安亦辰凝望着。虽然船就在脚边,可他并不急于走。江风荡飞中,他的身子略嫌清瘦,却屹立如山,肃杀如秋寒的气息,迅速散发开来,居然有着和安亦辰一样的凛冽气势。 这一刻,他……截然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白衣,甚至不是那个刚与我相拥而泣的多情男子。 而他的身后,六艘看似普通的渔船,已悄无声息立成队形,两侧船弦,船篷内外,或蹲或立,俱是铠甲鲜明的越国武士,各持弓箭,对准岸边。 江波涌滚,船只随之荡漾,这些武士的手却连颤都不颤一下,稳如磐石,显然都是久经训练的武士。 他们人数加起来,只怕比北晋要多出两三倍。 安亦辰必定听着些风声,方才匆匆而来,未曾料到宇文清能在短短时间内,安排了这么多的人前来接应;这里地处偏僻,虽在大晋辖境,他在片刻之间,却也无法调来大量兵马与宇文清抗衡。若是宇文清打定主意,要在此处歼灭安亦辰,他几乎可以有十分的把握! 突然之间想到,宇文清暗中安排了这么多人渡江前来接应,可到江边这么久,却迟迟没有开船,是不是故意安排了陷阱,等待安亦辰前来自投罗网?他执意要我送他,会不会把我也当成了诱饵,好逼得安亦辰方寸大乱? 安亦辰知道我在宇文清身畔,他绝不可能放弃对宇文清的追踪,哪怕明知有险! 可是,可是,宇文清,你居然利用我来诱杀安亦辰么?你居然利用我! 我相信我的眼睛中已满是惊恐,因为我的声音已经惊悸得变了调:“宇文清!宇文清!”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唤了宇文清的名字。 但我惊恐中流露出的猜忌和警告,甚至失望,宇文清显然都听出来了。 他屹立如山的身形微微震了一下,墨玉般的眸子沉静在我面庞上略一流转,虽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他的身体却已后退,退到船上,挥了挥手。 武士们依旧执弓警戒,但船已缓缓向江中行去,再无上岸与安亦辰相决之意了。 我的身体几乎虚软下来,晃了一晃,已坐倒在野草地上,阴湿的寒气幽幽透肤而入,杂乱的石子烙着我生疼。 江中,宇文清的船愈去愈远,但他孤峭的身影依旧立于船弦,向岸边凝望,发丝乱舞,满身萧索。 我知道,他望着的,一定是我。 不管他的原意是什么,但他终于什么都没有做,悄然引兵而去。 我是不是该感激他放弃了为自己报仇的机会,这样萧索地在江风中离去? 我真的无法想象,若是这两个男子在我眼前拼个你死我活,我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仇澜,带几个人,随了林侍卫他们护送王妃先行回京!”耳边,传来安亦辰安详的吩咐,但他并没有下马来扶我一把,甚至连看也不曾看我一眼。 “你呢?”我勉强自己立起身来,望着他不着一丝表情的面庞,小心问道:“不一起回京么?” 安亦辰修长的眉挑了一挑,终于将眸光投到我的面庞,雍容得体的笑意如泉水般倾下,看似温柔,却有着凌厉而冰凉的冲击力道。 “我还要……再和宇文清玩一玩!”安亦辰淡淡说着,一挥手,扬鞭带了一群大晋军士策马而去。 玩一玩? 他必是不甘心被宇文清这么大摇大摆占尽上风地离去,要到附近调集兵马紧急追击。 我转身望向江面上渐渐远处的船只,竭力辨识那立于船弦的孤单人影,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再辨不出是为了谁,又为了什么。 波似染,山如削,蓼烟疏淡,苇风萧索。青丝早已凌乱不堪,将眼前扰得阵阵模糊。 仇澜走过来,似有几分不安地恭敬说道:“王妃,请上车,早日回瑞都去吧!……这些日子,秦王殿下担心得紧。” 我自然知道他担心,本以为见面说陪个礼儿,说上两句好话就没事了,但如今……只怕他心头的疙瘩大了。 若一时不能同行也好,我安安份份在王府呆上几天,说不准他的气也会消了不少。 虽然还是担心他去追击宇文清又会引发双方的战争,但现在再管他们二人的事,已太过不智。只愿宇文清走得快,安亦辰再追不上,无法引起冲突,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步一步走到马车前,抬脚迈了两次,居然没能踏上车去;而这寻常的马车之上又没有马墩。林翌忙赶上前来,连扶带挽将我送上车去。 我掀帘进车厢时,只听林翌轻轻道:“公主,王爷来时,我叫过你,你没听见。” 林翌话语中带了歉意,定是为没能阻止安亦辰看到方才一幕而懊恼。可我也知不能怪他。 那么多的马匹杂沓而来,动静定然不小,连船上的越军都注意到了,可我却听不到,宇文清也听不到。 难道在那一刻,我们当真耳目闭塞,眼中心中,只剩了对方? 我默然坐下,寒酸的马车,萧索而空荡,虽然坐着,也似无处着落。 马车缓缓行走,江天一色,故垒挑台,渐渐被抛远,连同宇文清,连同安亦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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