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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我想起那埙声,料白衣多半在后面那片竹林里了,遂走到后堂,果见后堂的门虚掩着,正对那片竹林。

  我小心翼翼地沿了厚厚的陈年竹叶向前走去,干黄的竹叶,踩在脚底如同冬季陈旧的破棉絮,软软的,没有了弹性和热力。一路细索的响声,在竹海的沙沙声中显得轻微而无力。

  走了不多久,我似听到了女子朗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女子?

  想李叔的诡异表现,我顿时警惕起来,借了粗大竹干的掩映蹑手蹑脚向前行去。

  如果白衣敢背了我和别的女子相会,我绝不原谅他!

  渐渐看到了白衣拂动如云的雪白袍角,也看到了一个眉目锋利清冷甚是美艳的红衣女子正与他对面而立。李婶正站在两人之间,满脸的焦急,似想劝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三公子!”那女子的声音似有些气急败坏:“你难道还真打算在劳什子草堂当一辈子的赤脚郎中!”

  白衣的音色中蕴了罕见的激动和愤怒:“绯雪妹子,人各有志,你又何必一再勉强我?”

  “谁勉强你了?这本就是你的责任!老爷子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而你那两个哥哥太不成器,显然难当重任,你怎能继续龟缩在山中,把你的才华,浪费在那些山野村夫身上?”

  “我学的是医术,更是当不了什么重任。绯雪妹子,你请回吧!”白衣居然下了逐客令。

  “可你从小所学的,是兵书,不是医书!你天性聪颖,根本没忘记怎样用兵!平阳镇外,你居然可以生擒以谋略闻名天下的安亦辰!你不是难当重任,而是借辞推诿!”那个叫绯雪的女子声音渐趋高昂。

  “你立刻给我离开这里,立刻!”没有一分解释,白衣再次逐客,声音凌厉异常,分明是种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为什么?为什么?”绯雪似忍不住,终于爆发出来,尖厉地叫道:“是不是因为皇甫栖情那个臭丫头?你为了躲我们,一直四处流浪,萍踪无定,可皇甫栖情一来,你立刻回了肃州,天天魂不守舍地想她!却不知她现在正在肃州不知跟那个王孙公子风流快活呢!她压根儿就是和她母亲一样的妖精!妖精!”

  她最后恶毒咒骂声嘶力竭,却被忽然甩上脸的一个耳光打断,趔趄一下,差点跌倒。

  白衣动了手!我那温润如玉飘若嫡仙的白衣狠狠打了那个绯雪一巴掌!

  他盯着绯雪,无视她唇角蜿蜒而下的鲜血,一字一字道:“如果你再辱及栖情半个字,我立刻取你性命!滚!”

  杀气凛冽,已将他的衣衫鼓起,证实着他绝非玩笑。

  绯雪嘴唇颤抖着,锋利的眸光渐渐敛去光彩,泛出层层的泪影来,慢慢凝结成大颗泪珠,顺腮而下。然后她终于转身,迈步,准备离去,却已一眼看到了我。

  我正虚弱地倚住竹枝,如一只苍白垂死的蝴蝶,无力地挂在风中。

  第三十三章 肠断魂消两相误

  白衣注意到绯雪异样的神色,猛地回头,对上我的眼,因发怒而潮红的脸霎时刷白。好久才小心地低唤了一声:“栖情!”急急向我走来,把我拥入怀中。

  绯雪的泪水涌得更快了,她捂着脸,悲泣一声,冲向林外。

  李婶无奈地望着我们,摇了摇头,低了头快步跑了出去。

  我蜷在白衣怀中,手足冰冷,仰头虚弱地问道:“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有!”白衣回答得很快,连身子都在轻微地颤抖:“请不要离开我,否则,我将万劫不复!”

  他说着,已将我拥于竹叶间,吻住我的唇。

  他的唇瓣冰凉,口腔内却是一团炽热,近乎狂野地用最主动的姿势,向我索取,探求,尽力地开发向任何一处他所未曾触及到的深远,甚至不容我有丝毫回应他的空间,那样野蛮地将我吻得无法呼吸。

  我还有问题要问他,用力别开头想先让他停住,但他根本不肯放开我,一径在我唇内厮磨缠绕,而我万万不忍心也向对安亦辰那样狠他咬一口,只得由他施为,渐渐思维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要问他什么,随了他的亲吻忽上忽下的跳跃飘浮,连窒息都汇成了一种迅猛的快乐。

  看我憋得满脸通红,白衣终于松开了他的唇,我呼出一口气,却有了种失落感,仿佛他的唇一直与我缠绵着,才是我和他最合适的存在方式。

  “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与你比翼天涯,双宿双飞。你什么都不要想,只须记得,我是白衣,皇甫栖情的白衣,好吗?”男子的声音是如此低沉而柔软,男子的神情是那么脆弱和易碎,而那双叫我着迷的黑眸哦,什么时候多了那许多的惊惧和恐慌?

  他爱我,他爱我,我绝对确认。

  我努力摒弃脑中纷至沓来的其他念头,轻轻吻他的眼,柔声道:“好,我什么都不想。我只记得,你是我的白衣。”

  他一笑,眸中却水光浮漾:“谢谢你,栖情。”

  白衣的头埋入我的颈脖间,一滴两滴的温热,滴在我的肌肤上,如火一样将我的心燃烧起来。

  白衣,哭了?

  我努力搬他的头,要确认他是不是在流泪。但白衣倔强地不肯抬头,却轻轻解了我的衣带,沿了我的脖子和松散的衣衫,一路吻下,渐触着我胸前的柔软,用唇舌温柔地啃啮着,用他纤长的手指轻缓有致地揉捏着,强烈的快感阵阵侵袭,我忍不住喘息着,呻吟着,如同美人鱼般在他的身体下扭曲摆动。

  天空很蓝,太阳很高,我却盼着此时能下一场雨,来纾解我喉嗓间的干渴,淋湿我烈烈如焚的光洁躯体。

  白衣的眸中的惊惧和恐慌,渐渐为另一种温热和温柔所替代,他的衣带也已松开,胸前的肌肤白皙而诱人,散着我最喜爱的清新干净气息。我忍不住地去吻他的肌肤,那带了汗意的微微咸湿,属于我的白衣,让我倾醉。

  胸前暴露的光洁肌肤轻轻地磨蹭,那解开衣裳紧紧相贴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让我克制不住地想和他更亲近些,伸手将他的衣衫撩得更散开些,去感觉他微凉的体温,恨不得将自己溶化到他的身上。

  白衣的身体已克制不住的战栗,一如我在他抚摩下战栗的饥渴的躯体。

  “你,愿意吗?”白衣忽而问我,手指由胸而下,渐至腰间游移。

  我几乎脱口说出愿意,却在一瞬间听到了安亦辰的警告,萧采绎的质问,以及绯雪的指斥,终于勉强抓住了仅余的游丝般的理智,颤声回答:“等你处理好一切,我们会比翼天涯,双宿双飞。”

  白衣轻轻一笑,不再进一步地攻城掠地,只与我相拥相偎,感觉彼此的体温,温柔地亲吻着。

  我们的身下,是无数枯死萎败的竹叶,而我们,自始至终,生命都在散发着自出世以来最光辉夺目的炙热。

  不知过了多久,阳光由灿烂变为赤金,山间吹过的风拂到暴露的肌肤上,薄薄的凉。

  白衣起身为我整理衣衫,扣好衣带,仔细地捋平每一处褶皱,又将我扶了坐在他怀中,把我松散发际的发簪取了,为我将发际的细碎竹叶屑一一拣去。

  我慵懒得像阳光里的小猫,伏在怀中任他拨弄,却有着意犹未尽的遗憾。

  今日如果我略一松口,我是不是就给他吃干抹净了?或者,我把他给吃干抹净了?

  白衣轻啄了啄我的额,挽了我立起,取了我的银簪,在我们方才亲呢处的老竹上一笔一划地刻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随着他的落笔,我一字一字念着,然后看着他最后写上白衣的落款,胸口如灌了蜜般甜,接过了簪子,在“白衣”之后,添了“栖情”二字。

  白衣,栖情,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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