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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措手不及,惊得忙向一边滚去。

  一侧就是船弦,我滚得急了,竟越过那弦,直要掉下湖中;这里腰间一紧,一只结实的手腕已将我揽住,轻轻一裹,已被带入一个结实而宽厚的胸膛。

  “丫头!也不怕掉河里去!”萧采绎将我半拥于地,轻点我的鼻翼,沉重的身子,小心地半撑着,似怕将我压疼。他的眼睛明亮,此刻倒映了湖水天光,清光流溢,更显容貌俊伟中带了儒雅清秀。

  我的绎哥哥,也是个美男子。

  可有些事,我必须和他说清楚了,我不能这么让他纠缠,也不想他以后不痛快。

  “绎哥哥。”我直视着那双清俊眼睛,低微而清晰地徐徐道:“我知道绎哥哥一向对我好,比自己的亲妹妹还好。我心里也和绎哥哥亲近,对绎哥哥就如对我一母同胞的亲生兄长般爱敬有加。”

  背着阳光,水纹反射出的金色光芒投在萧采绎的面颊,颜色明暗变换不定,他认真望着我,似在探索我话中的深义,然后又展颜笑道:“对,而且我和栖情一直都会好下去。我答应过姑姑,会一辈子照顾栖情。”

  我望向他越俯越低的脸庞,轻轻道:“我还希望,绎哥哥不仅对栖情好,还对栖情未来的夫婿好。”

  萧采绎眸光瞬间收缩,湖光山色,散佚无踪,凝成晦暗不明的一点,顿于我的面颊,一字一字问:“你未来的夫婿?”

  我有些紧张,鼻翼有细细的汗粒滚出,但还是道:“是。我希望我和我未来的夫婿,能得到绎哥哥的祝福。”

  “我们分别了三年多!”萧采绎并没有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身体的重量似渐渐倾斜下来,唇齿间吐出的字眼,清冷而苦涩:“三年多,我的栖情已经长大,并学会去挑选了自己心爱的夫婿,是不是?”

  我涨红了脸,声音低不可闻:“绎哥哥,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春日迟迟朱颜乱

  虽然萧采绎从未明说过什么,但经历这许多事,我早明白他对我的感情,绝不止是哥哥对于妹妹那般简单。只是我不知道,当他明白了我的心思,他还肯不肯放下?肯不肯如先前般待我?他可知道,不管是三年多前,还是现在,他的守护,都是我弥足珍贵的亲情和财富!

  萧采绎面庞又逼近了一点,口中的炽热气息,扑到我脸上,更将我的脸烘得发烫。“那个人,是,医者白衣?”

  他的手紧按在我的肩上,身体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身上。我竭力平稳着呼吸,颤声道:“绎哥哥,你弄痛我了。”

  萧采绎似有所悟,慢慢放开了我,侧身坐起,双手撑住额,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一片浮云飘过,恰挡了金色的傍晚阳光,在我们头顶罩了一层淡灰的阴影。

  我跪坐到萧采绎身边,哽咽道:“绎哥哥,你……你不会从此不理我吧?”

  萧采绎又沉默了好久,终于侧过脸庞,黯淡一笑,道:“怎么会呢,你总是我的栖情妹妹。”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我乖乖地点头,再不敢违拗半句,一路只是小心看着他的脸色。

  萧采绎只是罕见的沉默,眉宇间凝定着恍惚和黯然,回到府中也只自顾大阔步向前走着,等我落下老远,才恍然大悟般立定,让我走到前面,将我送至凤仪阁前。

  我忐忑地一步步走进去,忽听得萧采绎在外低沉道:“如果白衣真的很适合你,我不会阻拦……他成为我的妹夫。”

  我一瞬间心花怒放,以致把他话语中的那个“如果”完全忽略,欢喜地惊呼一声,已扑到萧采绎怀中,笑道:“我就知道绎哥哥对我最好!”

  萧采绎勉强笑了笑,拂了拂我额前的散发,轻声道:“其实你根本是个疯丫头,娶你的人,才吃大亏呢。”

  他说完,不再看我如花笑靨,掉头而去。

  落辉洒金,将他紫色的袍子映得璀璨一片,明明灭灭约略闪烁着明艳光泽。

  我的绎哥哥,真的很爱我。

  我又休养了两日,自觉神色已经好得多了,一大早就和侍女说到城外去转转,备了马,出了东门,悄悄赶往华阳山。

  鹤翎峰位华阳山西侧,的确离肃州很近,而且一路过去,居然都是麻石子铺的路,走得很稳当。

  鹤翎峰本来甚是陡峭,却一阶一阶铺了石阶,我宁可认为是附近乡民以及肃州人知道这里有着个医者神医,主动在鹤翎峰筑就了山路。

  山路陡峭也有个好处,不是重症病人,别人便不会去轻易跑上那么多的山路前来求治了。否则以白衣的医术,只怕得日夜给慕名而来的病人医治了。

  而清心草堂不过山腰处一排很普通的四间草庐,用短篱围了,种了各色的药草,半棵普通花木也看不到。

  我到达清心草堂时,正看到白衣将一个病重的老年人扶到一个壮汉背上,宁和地吩咐随同的家人:“一路上慢点,回去后多喝水,少劳碌。”

  忽一抬头看见我,清澄的眼睛顿时亮如春水。

  我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眼前,已径冲过去,一头栽到他怀里,嘻嘻笑道:“我可见着你了,白衣!”

  白衣将我亲密拥住,显然已是不胜欢喜,眼角眉梢,都是阳光般的笑意,更显得眉目俊逸,清雅出尘。

  “我这里还有两名病人,等我诊治了,再来和你说话。”他歉疚地说,用他洁白的袖为我擦一路急奔流下的汗水。

  我一侧头,果然还有两名老年人正在家人陪伴下,正焦急在一旁守侯。我瞧那两人俱是衣着朴素,甚至其中一人袍子上还叠叠打了好几个补子,不断咳嗽着,吐出一口一口黄绿的浓痰来,看了就很是恶心。

  但白衣似乎没看到那人的脏恶,亲手走去扶了他坐下,轻叹道:“老人家的肺痨有好多年了吧?为什么拖来现在才来治?”

  那老人满是污垢开裂的黑手抓了白衣的袖子,咳道:“在乡下治了好久了,总治不好。也没钱,咳咳,没钱找名医哪!”

  敢情白衣这里开的是免费医馆哪?

  看来他的草堂应该建到华阳山的最高峰去。

  我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和白衣说话亲呢,但我也知道他向来敬业,只得抱了肩坐在一旁,看着他问闻望切,施针或开方。幸好他这里并不直接卖药,不然只怕更要被当成慈善堂了。

  眼见这个才送走,另一个又吐了起来,居然把秽物吐到了白衣身上,还未来得及诊治,门口又来了两位求医者。

  我打了个呵欠,记起草堂另一侧似有一道山泉流过,站起来笑道:“白衣,把你衣袍脱下来,我来帮你洗洗。”

  “你?”白衣张开的嘴巴可以塞入一颗鸡蛋了。

  我叉起腰,问:“你不相信我会洗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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