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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男孩身后的汉子陡见了流苏手中的兵刃,急急拉住他家少爷,劝道:“少爷从小不曾见过夫人,一定是认错人了。”

  男孩在壮汉怀里挣扎不已,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哭道:“你们这些奴才又没进过爹爹的书房,没有看过娘的画像,当然不认得娘。可我天天陪着爹看画,怎么会认错呢?娘,娘……”

  壮汉挨着男孩小拳头的连续打击,并不松臂。男孩急切一口咬向汉子的胳膊,咬印深可见血,汉子吃痛叫起,手臂也略为松动。小男孩趁着此时,猛一用力脱了壮汉怀抱,随后从腰间扯下一个绳结,高高举起道:“娘,这是你为熙儿编得长生结啊,熙儿一直很乖,都带着从不离身!娘,你忘了熙儿吗?”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肆意在我脸上流淌,流苏也犹豫不决,持着剑停在原地。因为,流苏与我皆知,站在我们面前哭泣的,的确是我的儿子洛熙。

  眼见还差几步,熙儿便要扑在我的身上,突然我全身大穴已被点住。皇甫轩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已经被发现了,还不快走?”

  流苏眉一皱,架住我奔向楼下,皇甫轩亦抱起皇甫辕跟随在后。

  我只能僵硬地瞧着还在追逐的熙儿,他突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长生结抛入半空,歪歪斜斜,落在灰尘之中。

  相府的众多护卫争相扶起熙儿,查看有无损伤。

  “不要管我,去追娘啊!”熙儿大力推着护卫向前:“找不到娘,我要你们全部进大牢。”

  楼梯转角,我见到的最后一幕是,纷杂的脚印踏上长生结,结断蒙污。

  任由泪水恣意,恰一滴淌进肩窝,沁寒一片胸口。

  杀戮重重(四)

  很快,流苏将我拉入德胜斋后的一个马车内,皇甫轩便对着车前的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实人吼道:“出城。”

  马车有些破旧,但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出了城门。赶车人驾着车摇摇晃晃地进了一片小树林,这才颤巍巍得回头道:“公子,已经出城了,我可以回家了吗?我家婆娘和小孩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皇甫轩将抵在他腰间的匕首一沉,直吓得憨直汉子一阵哆嗦。

  流苏解开我的穴道,咬着唇,垂头不语。

  我叹了一口气,从皇甫轩的手中取过匕首,放回鞘中,苦笑道:“麻烦这位大哥送我们出城了。”

  憨直汉子一愣,随机咧嘴笑道:“还是妹子好脾气。”说着就跳下马车,打点车后杂物,准备回家。

  皇甫轩目光一寒,长臂挥起,便将赶车的汉子抵在一株大树上,动弹不得。“三姨,现在不是慈善仁心的时候,他就不会向官府告密吗?”

  憨直汉子急忙摇头道:“我不说,我不会到衙门告你们强坐了我的马车,不付钱的。”

  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我叹气,他根本不知道我们在紧张什么。

  “三姨责怪便责怪,我是不会手软的。”皇甫轩冷淡道:“其实我也知道,三姨定会怨恨我方才将你强行拖走,阻扰了母子相认。”

  我摇头,轻声道:“你没有做错,要不是及时离开,我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和熙儿相认的。”继而又幽幽笑道:“三年我都可以忍过,不在乎这区区几天了。你也放心,我会完成我的诺言。”

  完成诺言,还清债务,三年之约,助你登上晋王王位,我便逍遥一身轻。

  淡睨着皇甫轩的黑沉墨眸:“放了他吧,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不行!”皇甫轩坚定否决,手臂向后用力,压住憨直汉子的脖子:“放过他,洛谦必会得到消息搜索全城,我们在京城就无落脚之处了。”确实事到如今,我们根本不可能呆在京城而不被洛谦发现,而大将军府则是一步也不能踏进了,洛谦一定会派人严守大将军府。

  汉子虽被压着喉咙,但仍旧费力说道:“原来你们争了半天,是没有钱住客栈啊?难怪要抢我的马车了。”皇甫轩一愣,汉子继续道:“这样吧,我瞧你们也不是本来凶恶的人,只是被钱逼急了,才一时糊涂做了强盗。不如这样,先到我家住上一阵子,再谋一个正当生计。”随后一拍皇甫轩的肩膀,“我说,你这个小伙子力气又大,一定能养活自己的,再存个三五年的银子,讨个俊俏媳妇。”

  听着听着我略皱的眉头就舒开了,终于忍不住吃吃笑起。

  皇甫辕在马车内也是呵呵笑道:“哥,以后娶了媳妇不要不理辕儿哦!”

  到达了终极效果,连流苏也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边的皇甫轩早已脸色铁青,可那汉子仍旧不怕死的说道:“小兄弟担心将来媳妇不好看吗?放心了,小兄弟长得俊,媳妇也一定漂亮。”

  我赶快招手让憨直汉子跑过来,果然及时。汉子离开大树几步,皇甫轩就一拳打向树干,一声闷响,直震得枯叶纷纷落下。

  汉子大惊,嘴张得老大:“好厉害啊!”

  “大哥,你家住在哪里啊?”我问道。

  汉子直憨笑:“不远,不远,就在京城郊外的石头村。”

  京城郊外范围大,而且搜索从京城城内开始,在扩大到郊外,怕是一月之后了,到时所要办之事也亦完成了。我浅笑道:“这位大哥说的很对,我们是来京城投亲,却不想亲戚搬家,回落京城几月,盘缠用尽。方才心急想弄一辆马车回家,真是多多得罪大哥了。既然大哥方便,那我们也就不客气讨饶几日了。”

  “没问题,没问题。大家都饿了吧?赶快跟我回家,吃上一顿热饭。”汉子笑道。

  “大哥热情,小妹感激不尽。”我道:“请教大哥名讳?”

  “名讳?”汉子挠头问道。

  皇甫轩冷道:“就是名字!”

  杀戮重重(五)

  汉子恍然一悟:“妹子是读过书的啊?说话有学问,我叫李柱子。”

  “原来是李大哥。”我盈盈笑道:“我叫扶柳。”

  “扶柳妹子,”李柱子一拍脑子:“你说我一个庄稼人怎么能随便叫人家闺女名字呢?”

  皇甫轩还是冷着脸上了马车。我对李柱子说道:“既然我称一声李大哥,大哥叫我一声扶柳妹子也是应该的。”

  李柱子憨憨一笑,挥起马鞭:“那扶柳妹子坐好了,我赶车了。”

  粗简的马车内,我低声道:“他是做什么的?怎么抢的他的车?”

  皇甫轩亦压着嗓子道:“他是为德胜斋送菜的小贩,恰好我寻车,就强迫他带我们出城了。”

  “嗯。”我点头道:“暂时不要伤他了,我们现在去他家,是寻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也同时可以监视他的言行。”

  一路颠簸,恰太阳落山时,李柱子笑呵呵说道:“扶柳妹子,到我家了,大家下车进屋吃饭吧。”

  “爹,爹回来了。”一个圆乎乎的小人影推开柴门,直扑向李柱子。

  李柱子笑得合不拢嘴:“大顺,看爹给你带糖回来了。”

  “死鬼!”一声咒骂传来,一个农家夫人妇人打起门帘子,从瓦房中走出:“说了多少次,不能给大顺买糖,他的牙齿迟早要让糖毁了的。”

  “难道只许你当娘的一个劲地吃甜食,就不许小孩子尝一块糖了。”瞧清了农妇的模样后,我故意责问道。

  “啊---”农妇指着我,手不停地发颤,最后一头奔来,哇地大哭出来:“小姐,碧衫以为再也瞧不见你了。”

  “小姐,小姐。”碧衫扯着我的衣裳,使劲地哭。

  旁边的流苏早已不耐烦,喝道:“没长进,几年了,一见面还是只会哭。”

  碧衫一脸的委屈样,却又不敢顶撞流苏。以前流苏常常是一个凌厉眼色,就镇住小妮子了。碧衫贴着我,环住我的手臂:“小姐,我们进屋说话,不要看流苏的凶煞脸了。”

  乱哄哄的一通下来,总算是备好了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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