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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在一株翠竹前洛谦止住脚步,碧泓的竹节上盯着绯红钢针,针尖处已染成一团紫黑,恰似一滴干涸血泪。

  洛谦回身,眸深如墨,微微笑道:“跟我到此,是想安慰?或是取得休书?”

  我亦舒眉,浅浅笑道:“皆不为二者。府内下人几日前就遣走,可见洛大人早已料到今日结果,故扶柳也不必自作多情安慰大人,说上几句酸溜溜的假话。其次,我本就盼着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此时正好,倒也不急需这一纸休书。扶柳前来只是想替碧衫讨个人情,请洛大人将卖身契给她,也好让她落个自由身。”碧衫随我陪嫁入府,这卖身契也移到洛谦手中。

  “嗯,今晚让洛文将卖身契给她。”

  随后,洛谦幽幽念道:“昔日植柳,扶风江南;今朝移柳,怆然西北。边疆风沙侵人,可受得住?”

  听得洛谦清声诵起哥留下的这句话,我不禁一怔,随即婉然笑道:“久闻塞外风情更胜长安景致,能亲眼一睹大漠黄沙的豪迈,扶柳荣幸之至。”

  洛谦敛住笑意,盯着竹中的绯红钢针,突转话锋:“知道谁想要你的性命吗?”

  “不知道。”我亦正色道。

  洛谦回瞟我一眼:“难道大将军没说?”

  我如实回道:“爹只说杀手是鉴魂楼的人,至于买主就无法得知了。不过我既然命大逃过此劫,以后就无事了,因为鉴魂楼从不杀同一个人两次。”

  鉴魂楼一直以来就是西华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从不透露买主身份,常可以杀人于无形,鲜有失手。可一旦失手,就决不再杀,传言鉴魂楼中之人都信命数,如果杀人不成,就表明此人命不该绝,不可再动杀机了。

  “哦,是真不知道买主?还是不敢说出呢?”洛谦挑眉反问。

  我神色如常,懒懒笑道:“扶柳卑微,犯忌讳的事不敢出口。”

  洛谦嘴角逸出一丝嘲讽:“他可以雇杀手行凶,我们就不能说说他的名字?”

  “何必逞口舌之快,丢了性命?”我淡然道。

  “将帅世家上官一族也会怕?”洛谦笑得有些狂魅。

  我不由地轻皱眉心:“上官家若是懂得害怕,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你我都不能抽身,所以……”洛谦忽地幽叹:“准备一下,明早离京。”

  他转身离去。

  “她怎么办?”我有些慌了,其实,跟着洛谦来到竹林就是想问霜铃的事。“我们即将离开长安,也不用囚着她吧?”

  洛谦定了脚步,没有回头,淡道:“一个可以牵制主帅的士卒我会好好安排的,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翩然白影远去,我一人留在竹林里,盯着涂有落红梅的钢针,怔然长久。

  晚上,我将卖身契递与碧衫。碧衫自是哭着不依,说是要陪我去平罗。我轻抹去碧衫的眼泪,叹道:“碧衫,最爱你的父母兄弟,他们都在长安。父母在,不远行,你若是真的为我好,就赶快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免得一天到晚黏着我,害得我为你操心。”

  碧衫眼角尚挂着泪珠,嗔道:“小姐,又胡说了。”

  我笑起,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道:“日后若遇到困难,就拿着信去找西泠柳庄在长安的当家,他们会帮你的。”

  碧衫不免又一番落泪。

  天朔八年,十月二十,长安,风大起,残叶浮空。

  两辆青帷小车停在相府门口。车粗简,马却是极是神骏,黑鬃乌蹄,膘肥体壮。几个零散下人正在搬运行李,陈旧的棕木箱子在灰蒙蒙的天地中缓慢移动着,更添萧杀。

  我站在府口的汉玉高阶上,倚着冰冷威武石狮,斜眼俯览着这一切。

  一抹苍白笑意漫上我的脸,昔日全倾朝野的丞相离京,全长安竟无一人相送,人间冷暖官场炎凉怕就是如此了。

  洛谦倒是清爽,脱下繁复官袍,换上一身简逸白衫,反更显风流。

  人极少,很快便启程了。

  两辆车,洛谦与洛文,我与流苏,各占了一辆。每辆车配上两名车把式。一行八人就在冷淡中驶出了崇武门,远离长安。

  迢迢西行,却也安静,各地方官员好像通气一般都不识得前任丞相,月余之久,竟无一人前来拜访。

  进入西北,城镇渐少,处处荒凉。

  一日正午,我们在官道旁的一家小茶馆打尖。可能是道上客人少,店小二很是无聊地趴在柜台,数着小碟中的花生米。洛文上前询问道:“小二哥,打听件事,从这里到关山城还需要多少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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