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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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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棋上有了断纹,细细密密,浅浅淡淡,不细看也察觉不出。 空气里突然多了浓郁的牡丹花香,一阵一阵地浓烈袭来,压抑住了竹叶的清淡浮香。是苏婉,她习惯擦掺了牡丹花香的珍珠粉,香气腻人,十丈外也闻得到。 果然眼前有一方玫色长裙,拖曳在地,犹如盛烈牡丹。 她又回来了。 我缓缓站起,余光瞥见指甲内有一层褐泥,是为拈起白棋才有的。 “我忘了,这东西不是你的!”苏婉凤眼斜觑我掌心白棋,丰唇翘起,一丝讥诮。 “当然,它只属于过去!”我淡道。过去的东西如果卡在喉咙,窒息疼痛,便要碎心一掌将它震出,过去了,就当它不曾存在过。 苏婉愤极,双颊青白,一把从我手中夺过白棋:“你能忘,她不能忘!” 她的指甲极长,尖锐之处犹如小刀,刮过我的手腕,皮肉破损。两道伤痕狭长,隐隐地涌出了血丝:“入宫时,她早已忘却……” “你们男人无情,却要强行推给女人!” “我倒真希望她忘了,也免得她夜夜流泪日日咳血!”苏婉惨然苦笑,眼中泛起一丝狠劲:“她撑不住了,去见最后一面?” 那夜,苏婉来信说,她咳血不止,怕是活不到明日。犹豫片刻,抛下了许多事,潜入皇宫。到底是见上了一面。 鲜血狰狞的锦帕中,她的脸凹了下去,贴着颊骨,烛火映射下隐隐青色,可见单薄血管轻颤跳动。 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她安静地躺着,忽睡忽醒,我坐在锦帐外,一夜未睡。 东方白,她不再咳血,我将白棋留给她:“就此为止吧!” “不见!”我回道。那一夜,耗尽了最后的回忆,鸡鸣时,我当是一生轮回已然结束。而后,是重新开启的人生。 最后一面是决断,不见,早断! “白子谦,你竟然如此……绝情……”苏婉吼道,愤怒难言。 我笑:“过往不可追,孰是孰非,何不趁早埋葬?”其实,时光匆忙,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楚了,譬如,她为何入宫? “你是为了书房里的那个女人吗?”苏婉修眉高挑:“你怕将军府的人?” 我沉静,想起初见到那个女孩,细细描眉,有一种说不清的安好清韵,直透到心间。 “到底是薄幸!” 苏婉扬长而去,留下铮然一句话:“白子谦,你负我姐,今生今世我定要叫你追悔莫及!” 八年前,谁负了谁呢? 回到和墨斋,她竟睡了。 斜倚在长椅的靠背上,懒散疏意。她额头微低,光洁的天庭下柳眉灵秀,微微一颦,风流回韵。 娘说,女孩儿一皱眉,便有了心事。如今长大,再看来,女子颦眉娇羞,兴许是心头有了算计。 到底是回不到年少,遥遥一望她淡蹙娥眉,就涌出了怜惜。 她,不是她! 上官扶柳远比阿宁玲珑七巧,历练了世事。前夜洛文抓到一批人,为首的竟是一名婀娜女子。她乔装潜入府内,想在饮水中下毒。我闻了那瓶毒药,只是百日醉,迷药的一种,不伤人性命。审问许久,那名年轻女子咬牙闭口,不吱一声,弄不清她的意图,也就继续关在了府内地牢中。第二日,少维无意间听侍卫们说起,好奇瞥了一眼,便兴冲冲奔到我书房,说,把她交给我! 为何?我亦好奇,少维竟在意起一个人。 少维道,你可知她是谁? 她倔强,至今不肯吐露一言。 堂堂的西泠柳家三小姐,柳霜铃,汇通钱庄的大老板! 既是柳家小姐,为什么要到我府中投毒? 这么快就忘记你新娶的娘子?上官毅之的宝贝女儿,她的娘亲可是西泠柳庄的千金!我估计,婚前那夜将军府的一把火也是她们放的,听说上官毅之是逼着女儿嫁的…… 上官与柳家是姻亲?我伸臂取了书柜中的册子,翻开,上面赫然写着,承佑二年,西泠柳庄独女依依私奔长安,悄嫁上官毅之。上官自傲,不屑攀附西泠;西泠以耻,亦不说出。世人竟不知这一段姻缘。 晚上,我将一枚象棋掂在手中,翻转来回。 合上眼,我依稀梦见了当日初见。 她素手如兰,拈半截残笔,仍旧精心勾勒远山翠眉,一心一意,好似融进了那面明净錾花铜镜里,全然我们这些人都是外物,沾染不得她的明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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