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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晋封为贵妃娘娘,有客来了,小的要去忙了,客倌慢用。”

  我木然,心中一丝疼痛,长安的百姓们都争先地一睹皇后风采,可又有谁会记得那如同白莲的深宫女子呢?我虽与真妃只共处一日,但就是忘不了她,有时恍惚间觉得她就是娘,或许是因为她从小跟着娘长大,长久以来也继承了娘的水乡特质,婉约,柔情,同时也继承了娘深藏骨髓的忧伤。

  “苏皇后可是才气纵横,当年评点天下士子文章,字字珠玑,令无数男子折眉呢!”碧衫忽然插入一句,口气艳羡。

  数声叮铃响音,几枚棋子从隔间滚了出来。

  “公子,小店可曾有什么招待不周?”小二惶恐地走上前去。

  “没什么,我想静一下,你们不必进来了。”清清淡淡的声音从厚锦帘子传出,极冷漠。

  小二脸皮一僵,对我们打了个手势,请下楼。

  碧衫嘴一瘪,看样子就要骂人了。我掩了她的嘴,轻声道:“楼下更热闹些。”强拉了碧衫下楼。京城天子脚下,贵重的人太多,忍一忍,少一事总是好的。

  在楼下草草吃完,不等帝后出巡,便回了府,晚上,我辗转难眠。

  自从守夜,我偷听得爹与真妃的那段话后,就开始刻意的强迫自己忘记那夜,逃避地不去揣测他们话中的深意。

  那扶柳,以后呢?

  扶柳……亦不例外……

  现在脑子里不断地回响起这两句话。

  以前,认为真妃当上皇后,母仪天下,我也不必卷入政治权谋,是故,一年来,总以读书来回避着我极有可能的政治人生。可如今用于伪装的幻象也被绝情地打破了。其实我早该懂的,自我踏入大将军府的那天起,就成为了一个地位崇高的玻璃娃娃,等着接受政治的摆弄。

  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我要主动改变,争夺我的自由,掌握我的人生。我松开紧握的拳,推开门来,外面飘起小雪,我衣衫单薄地坐在池塘旁的凉亭里思索着。

  北方冬日深夜的寒风我是禁受不住的,果然,第二日就发起高烧,全身红烫,惊得碧衫直哭着去找管家,管家也不敢耽搁片刻,立即请来京城最好的大夫。

  午后,我喝过药汤,仍不见退烧,只觉更加晕眩,便沉沉睡去。

  待醒来,已是傍晚,额头上敷着一方帕子,冰冰凉凉很是受用。我微微一转身,却看见哥,站在床边,在盛水的铜盆里清洗着丝帕。

  一年不见,哥变得黝黑,也褪去了少年的青涩,隐隐地透出一股霸气,想来是塞外风沙磨砺而成。

  我仍有些头痛,努力地扬起嘴角,笑道:“哥怎么提前回府了?”

  “丫头还笑得出来,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竟病成这样。”哥口气虽有些责备,可眼中却透着宠溺,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道:“还好烧退了,不似方才滚烫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新年正月里,我的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只是再也没有发过高烧。明日,爹与哥就要回驻边疆,今日我的风寒又犯了,不停地咳嗽。请来京城名医为我把脉,片刻,那名医对爹说:“将军,小姐身子本就弱,上次风寒入侵,至今尚未完全康复,得好生调养才行。”

  我躺在床上,轻声道:“爹,扶柳觉得长安寒气太重,禁受不住,想回江南比较暖和。”

  爹目光锐利,直盯着我,未作回答。我不禁又咳嗽两声,这时,那大夫却道:“想是小姐从小在南方住惯了,受不得北方严寒,才会染上如此重的风寒。依老夫看,想要全愈,仅靠汤药是不够的,江南阳气重,应可根治此病。”

  “好吧,”爹总算是开了口,“那就回西泠柳庄安心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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