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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高英依然心存犹豫,久久没有回他的话。

  “娘娘若是这会儿不痛下决心,将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宋真罗加重了语气。

  “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高英终于开了口,声音却已沙哑至极。

  “因为——我爱您,皇后!”宋真罗一脸坚定地说。

  高英如一尊雕像般地怔住了,尽管贵为国母,统摄六宫,这句话,此生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皇上……皇上从来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甚至让他多看她一眼,都是奢望。

  一时间,她的心里波澜起伏,动荡不已。

  宋真罗默默注视着她,又说:“我也知道,您深爱着皇上。可是,想一想,自从您入宫以来,他到底给过您什么?”

  宋真罗的话,让高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幕幕的过往。

  想起了,他宠爱胡仙真后,对她的百般冷落……

  想起了,被册封为后的第二日,将她打瘫在地的狠狠的一巴掌……

  想起了,香绡的惨死和他走出暗牢时抛出的那席狠话……

  很久,她抬起头,将目光抛向宋真罗,两人无言地对视着,空气寂静得如同深海。

  是啊!

  他唯一能够带给自己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而所有的温柔,所有的关怀,所有的情爱,却全给了那个有着妖媚蓝眸的女人!难道真要等到他和那女人生的孩子继承皇位,那女人被奉为万圣至尊的太后,而她被打入冷宫的那一天再后悔?

  她高英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好!”她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上了眼睛,“那件事,你去办吧……”

  宋真罗眉尖一挑,唇边不由得浮起了一抹妖邪的微笑,就像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四

  转眼已到了延昌三年(514年),匆匆五年过去了。

  元恪的咳血之症越来越严重,试遍了宫内的御医,甚至不断到宫外寻访名医,也都丝毫不见起色。

  这一日,天气微晴,他将弟弟清河王元怿召进了内宫。

  当元怿身穿藏青色大袖锦袍走进西昭殿的时候,元恪正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初秋的阳光静静地倾泻在他身上,大朵大朵的流云从他头顶掠过,或许是天空实在太过于明亮了,他只觉得头有些眩晕,身子一抖,急忙用手撑住,脸色却是掩不住的苍白。

  元怿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他道:“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

  “小怿,你来了!”元恪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朕没事,只是太累了……”

  “我知道……江山重担全都压在您一个人身上,可是,您也该注意休息!听刘公公说,您每晚批阅奏章都要批到四更天,这样身体怎么能受得了呢?”元恪的眼底泛起一抹酸涩。

  “放心吧,朕早就已经习惯了。既然身为一国之君,就要对天下、对万民负责,最近边疆情势复杂,忙到深夜也是必然。幸好有你这样的好弟弟在身边辅佐,让朕少操了不少心!”元恪强打起精神,对上元怿的眼睛。

  元怿见他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另外换个话题:“不知皇上今日传召臣弟进宫,有何要事?”

  “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元恪轻轻地笑着。

  “聊天?”元怿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

  “小怿,你还记得咱们兄弟俩小时候的日子吗?那时,父皇还没有迁都,我也没有被立为太子,我们一起住在平城的皇宫里,常常结伴到御花园里捉蟋蟀、捉青蛙,捉弄跟在我们身后的小太监……那时候的日子是多么开心啊!无忧无虑的,平城的天似乎也比洛阳的更蓝……”说到这里,元恪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又像是投向更远的地方。

  “嗯,记得,都记得!”元怿望着此刻的皇兄,身子不由得凝固住了,却觉得有什么汹涌的东西在眼眶里翻滚着。

  除去这些单纯美好的岁月,他记忆更深的是,来到洛阳以后,入主东宫的哥哥身上一番巨大的变化。

  他的言行,退去了童真。

  他的眼神,不再有最初的天真烂漫。

  即便是和自己的亲弟弟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脸上,也无法抹掉居高临下的骄傲。

  元怿多想找回最初那个会背着自己去花园玩,会给自己做弹弓,会在冬天,用自己搓热的手替他暖手的哥哥啊!

  也许,也正因为这样,自己一直不喜欢政治,宁可流连花丛,游戏人间,可他们到底还是皇家的孩子,身上流的是被烙上尊贵印记的血液。有些事情,是生来就注定好的,逃不掉,也挣不脱!

  想到这里,元怿越发感到无力,止不住伤感地说:“皇兄,如果可以选择,我还是情愿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总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长大以后被封了王,这种幸福感反而消失了,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弟弟……”元恪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你答应大哥一件事,好不好?”

  “皇兄,你有什么事,请尽管说!”元怿望着他苍白的面色,只觉得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元恪神情肃穆,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仙真和诩儿就拜托给你了,你要好好帮我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母子受到一丁点伤害……”

  “皇兄,您何出此言?!”元怿从他冰冷的手上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要管那么多,总之你要答应我!”元恪直直地凝视着他。

  元怿静默半晌,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

  元恪如释重负般,整个身子瞬间垮了下来,他仰望窗外的蓝天,静静地说:“这几年,我一直把他们母子藏在宫外,对宫里只说他们在天禧宫静养,就是害怕会有意外发生!也许,到了该把他们接进宫的时候了……可我又犹豫,怕仙真知道我的病……她那样的一个人,我实在不忍伤她的心……”

  听到这样的话,元怿再也忍不住了,眼眶微红道:“皇兄,您的病不会有大碍的。您的身体一直很好,相信再过一阵子,就会康复!”

  元恪收敛了目光,淡淡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用宽慰我。”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

  兄弟俩互望着,却谁也没有说话,唯有榻边的镏金香炉,从镂空的纹饰里,飘散出缕缕青烟,以优雅的轨迹销匿于空中。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元怿却像感到了某种异样,忍不住问道:“皇兄,您这里燃了什么香?”

  “是宋真罗为我调配的千步香。”元恪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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