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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你究竟想怎样?”凝月极力克制声音的抖动,脑子里如滔滔淡水翻滚。

  “跟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费劲儿。”宋鹏仰着脸,面色平和,“初六是肖衡和殷雪玫结婚周年,皇后突发善心想安慰久病的儿媳妇,正在过问周年庆典的事情。京城郊外的馥江烟波浩渺,正是游览赏景的好时节,想必皇帝老儿的兴致很高!肖衡不在京城,殷雪玫成了庆陵王府唯一的主人,以庆陵王妃的名义邀请皇帝皇后同游馥江。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假扮殷雪玫,在岸边准备渡江大船,等时机一到,请他们上船便是。”

  “殷雪玫呢?”凝月一个冷战,隐隐感觉有场阴谋正在逼近京城。

  宋鹏冷薄的唇开开合合,“殷雪玫已回娘家,你去庆陵王府依然可以一手遮天。冷凝月,事到如今你我同系一条船,我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要不要救你哥哥,你心里有数。”

  说完从身上掏出那片面皮,往她的手上一抖。凝月厌恶地瞪着他,唇角颤着不说一句话。宋鹏摸透了她的脾性,不怒反笑,“此东西还是用得着的。”

  “宋先生,我瞎了眼认识你!“凝月咬着字,嘴唇已发白。

  宋鹏并不生气,甚至始终是好情绪,“如若你不认识宋某,你能跟肖衡喜结良缘?冷凝月,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宋某等着喝喜酒呢。”

  他哈哈笑着上了车,车夫张扬地举着马鞭,马车随即消失了。一群麻雀聒噪地在天空中盘旋,只留下一段余音,在昏暗的空中回荡。

  凝月孤零零站着,黑夜,正张开无边无际的翅膀,迅速地将她吞没了。

  肖衡的庆陵王府在夜间总是令人窒息的静,尤其是殷雪玫进入王府以后,几盏柿漆宫灯,沿道一闪一闪的,便勾勒出王府孤寒的颜色。晚凉天净月华开,就是最灿烂的月光都照不到王府的每个角落。

  凝月一身庆陵王妃装扮,手中的宫灯燃着,虽然微弱,却始终没有熄灭。肖衡的寝殿中有着隐隐的寒意,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屏风、花窗、床榻,层层叠叠地幔帐静垂,低低地压着殿梁。枕上的那块玉佩静静地躺着,在晕黄的光线中透着幽暗的亮点。

  她拿起了玉佩,轻压在自己的胸口,心中的思念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肖衡,请给我智慧和力量。”

  她低喃着,周围的景物模糊了,而肖衡的模样在眼中却无以形容的清晰,如剑紧蹙的双眉,坚执有神的目光……

  她安定下来,提着宫灯往殿外走去。黑暗的尽头深处,就是通往庆陵王妃寝宫的路,她抬起头,寝宫里微弱的烛光只能映上窗帘,整座院子笼罩在墨色的雾霭里,周围是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殷雪梅走到哪儿,就将这种味道带到哪儿,她就是浸在药草里的花,吐露着落寞的暗伤。

  或许,她生来属于寂寞。

  可怜的女人。

  寝宫里太过阴暗,她将案台上的镏金莲纹烛都点着了,殿内霎时如大放焰火,连铜镜里自己明慧绝伦的美貌都是清晰无比。

  她端立在大铜镜前,面前的没人裙幅彩丝镶边,涌动起层层涟漪,想必就是开到极盛的娇艳的花。她冷冷地笑了笑,所谓的荣华大致如此,她都不屑。

  她的沙场已经扬起了风沙,肖衡在北境征战,她在这里为他掠阵,与宋鹏这样的敌人夺命周旋,若是牺牲自己,也是应该的。

  王府总管无声地进来,恭谨道:“娘娘,安定王爷来了。”凝月应了一声,总管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凝月朝着屏风望去,一道修长的光影正烙在上面,片刻,肖焜沉静的声音像无形的风,缓缓蔓延过来。

  “雪玫。”

  他负手而立,那对柔和的目光一漾一漾地浮曳,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你这么急地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种软暖的感觉湿进心脉里,凝月心潮汹涌,直言道:“我遇到了强敌,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确信,他是唯一能够帮助她的人。

  至于她的真实身份,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只要共渡此关。

  果然,他向来平和的眼睛里闪了闪,很干脆地说道:“你说吧,我需要做什么?”

  “大富商宋鹏有颠覆之心,他威逼我在初六那日将皇上、皇后娘娘引上游船,一旦诡计得逞,必定危及皇上、皇后娘娘的身家性命。何况如此一来,皇城必乱无疑。肖衡不在,京城兵力空虚,护驾之事拜托安定王爷了。”

  凝月说完,朝着肖焜屈膝便拜。肖焜连忙弯身将她扶起,意味深长地喟叹道:“雪玫大义凛然,真乃女中豪杰,肖焜敬佩。保护父皇、母后以至京城百姓,是我安定王分内之事,肖焜愿意与雪玫精诚团结,铲除恶贼。”

  凝月感动地看着肖焜,他的眉目轮廓多少有些像肖衡,同样的快马轻裘,俊美爽朗。

  不愧是同宗兄弟,骨血相融。

  两人窃窃商议,只愿一锤定音。

  肖焜在殿内踱着方步,神情略略凝重,“我手上无兵权,王府宿卫也就百来号人。宋鹏老狐狸在暗处,机谋多变,人数无定,如若真的交战,恐怕不能持久。”

  “你说咋办?”凝月也不无顾虑道。

  “立即快马送信,请衡弟往京城增兵。”肖焜话语果断,“事不容缓,北境烽火正浓,如若昼夜驰骋来回少说五六天,正好赶上初六。”

  凝月觉得肖焜所言极是,当即在案上蘸笔墨书信一封,又稍作思忖,将那块玉佩随同书信放入信袋中,慎重地交给了肖焜,“他看见里面的东西,胜过兵符,定会知道是我亲笔书写。”

  肖焜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用铜管封了信,又一一交代了几件具体事务。凝月温和地笑道:“安定王爷,此次大事头绪繁多,便由你来坐镇运筹,我只稳住宋贼便是。”

  肖焜慨然说道:“肖焜我自当以国难为先,你我同心,绝不负大翼王朝。”他的目光灼灼,那是一种绝然毅然之色,多了平时不曾有的锐气。

  他很快出了寝宫。凝月出神地站在窗口,夜风送来有节奏的步履声,肖焜人影在婆娑幽暗的树丛间穿梭,过了不久,青石步道上响起清越的马蹄声。

  六月初六。

  民间这一日是赐赠节,天气已经酷热,骄阳下人们翻晒酱瓜、涂饰门窗,祈望老天赐福赠禄。雍武皇帝也兴这个黄道吉日,去年选定初六让肖衡完婚,也是应个消灾解忧、免灾去难的吉利。

  位于郊外的馥江如巨大的白练横亘,时值初夏,遥遥望去依然烟云迷蒙。浪涛时息时滚,一波波地拍打着水岸。江中心一片片风帆高挂,隐约还有渔船上清朗的渔歌。

  暖风飒飒穿过耳边,江水浩淼空阔,雍武皇帝携着皇后、庆陵王妃临风而立,感觉有洗灌尘世之感,不禁微微露出笑容,“雪玫,这地方挑得好啊!朕已经很久没出京城了。”

  凝月含笑,头上的玉兰花流苏在风里不停的波动,而脸色却是波澜不惊,“请父皇、母后去观景阁上坐。”

  她笑起来露出碎玉般的牙齿,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个儿媳妇比在王府多了一些鲜活,看起来分明是有福之人,她始终不明白,衡儿怎么对如花似玉的雪玫不经心呢?

  皇后想着,不由对以前一味责怪殷雪玫有了内疚,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雪玫啊,衡儿在外征战,够为难你了,今日想要什么,尽管跟父皇、母后说。”

  凝月垂眸,依旧含笑:“父皇、母后今日游玩馥江,是想逗雪玫开心,雪玫感恩还来不及呢。”

  雍武皇帝、皇后见殷雪玫明白他们的心思,便满意地笑起来。观景阁就在面前,随侍的宫人宫婢齐齐跪了一地,歌舞声乐在江风里缥缈,阁外珍珠宝帘挂垂,皇家奢丽的摆设恰似迷蒙的帘幕笼罩下来。

  凝月拈起一颗荔枝,却在手指间来回滚动,眼光不经心似的凭风而望。掠过参差不起的树丛,通往御道的台阶两旁站满了着甲提戟的御林军,周围还有守军来回走动,神态有点儿散漫,再往远处看却是森森参天的树林,觉不出丝毫的动静。

  因为是皇帝巡游馥江,御道外连绵几里严禁游人进入,堤岸上站满了观看江景的人群,到了水势缓和时,堤岸上的人群骤然增多,道路上出现了许多挑担子、拉骡车的布衣壮汉。

  观景阁里依然酒香飘溢,余韵倾流。突然之间,人群里不知是谁长啸一声,观江的人群迅速地散开,布衣壮汉们陡然变成剑气森森的武士,从道路上,从树林里,从隐匿极深的地方呼喊着出来,潮水般冲向观景阁。

  御道上的御林军虽然精锐,天地间突然冒出这么多杀气腾腾的猛士,立时惊呆了。手中的长戟长矛打造得虽是精良,却远不如猛士们长剑短刀顺手,禁军百余人片刻崩溃,尸横当场,鲜血汩汩流淌在铺着白玉的御道上。

  雍武皇帝正接过凝月递过来的茶,隐约闻得喊杀声,茶盏一倾,烫了手,“谁在闹事?”

  皇后霍然起身,明艳的妆容下失了颜色,正巧一名浑身血淋淋的御林军士兵进来禀告,“皇上,叛贼杀进来了!”阁里面的人毫无防备,宫婢内侍尖叫着惊慌四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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