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胭脂绝代之禁宫柳 >  上一页    下一页
六十七


  凝天哼哼,回头问妹妹:“凝月,下一步怎么办?”

  这就是一贯桀骜不驯的、傲气冲天的肖衡?凝月酸楚地想,眼里有了湿意,“你不是想赎罪吗?现在就带我们出去。”

  暮色时分,朔风如刀,将溱州的天空斫成一袭凛冽的灰袍,掀起漫天风沙,郡府外守门的甲士接到王爷出府的指令,全都黑压压跪满一地。马蹄嗒嗒,一名年轻的车夫挥动马鞭,马车上坐着一脸肃然的庆陵王夫妇,车轮碾过石板路,向着凌霄峰方向驶去。

  山间有参天绿树,瀑布直泻而下,溅起无数水花。三个人盘纡而上,湿润的山风扬起,吹得每个人衣衫长发乱飞。

  凌霄峰的那一方青草地,草地上是豆子孤独的坟茔。肖衡拖着滞重的脚步,缓慢地向着坟头走去,风声凄清寥落,满目荒芜。没人看得到他眼里的绝望,他的绝望随着漫天飘舞的落英,片片而坠,辗转成泥。

  “跪下!”后面的凝天凶狠地一抬脚,肖衡弯下膝,直直地跪在了豆子的坟前。

  草地上有轻微的声响,一块玉佩,一块系着明黄穗的玉佩,落在肖衡的眼帘下,晶莹剔透,纯净澄白,中间精雕细琢的“福”字彰显着摄人的贵气。肖衡颤抖地拾起它,脸色愈加惨白。

  “还记得它吗?”凝月悲凉的声音。

  他呼吸越来越沉重,终于,他无力地垂下了头。

  凝月的声音随着山风,悲怆而苍凉,“四年前,我们一家过着平稳的日子,虽然穷,可是我们很快活,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伴随我们很久很久,可是……豆子最大的快乐就是有一张豹皮,小伙伴们可以在山上快活地玩闹,这些孩子没见过什么珠宝珍玩,他们本来要的就不多,但是你随便一箭,就把所有的快乐活生生埋没了。”

  她哽住了,无法再继续,面对着长满荒草的坟头,潸然泪下。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是真豹子……”肖衡沉重地抬起头,却被后面的凝天一把按了下来,“老实点!”

  凝月仰起脸,眼眸里不再有澄净的天空,继续控诉道:“你还放狗咬我……我跑着跑着,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才捡回一条命。那个狗官,他定是知道我们要告的犯人就是你,为了升官发财,他故意给我爹戴上‘藐视公堂,聚众闹事,鼓吹邪说,淆乱是非’的罪名,打得我爹差点儿成了废人……”

  她闪着泪眼,朝肖衡发出一种饮泣般的嘶吼声,“这一切全是因为你!”

  他的双唇剧烈地颤动,深深的痛意覆盖在眉目间,“对不住……”

  山风凶猛地扫过,吹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而他们的内心更激烈,更肃杀。

  良久,肖衡重新抬起头,黝黑的眸子迷离地望定她,沙哑着嗓子问:“你们要我怎么做?”

  凝月逐渐平息下来,“是我主动找殷雪玫代替她的,她身子不好,再过两三个月定会康复,到时候真雪玫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而在这之前,我们还得继续演完这场戏,请你别怪罪她。我们冷家是属于穷人一列的,我哥屡试不中,这次不管是冷凝天也好,宋淮山也好,请勿追究此事。”

  “好,我知道。”他回答得很干脆,声音染着倦意。

  凝天教训道:“这次没让你受点皮肉之苦,算我妹妹宽宏大量,你就在这里陪豆子一夜。好好忏悔忏悔吧。”

  他一拉凝月的手,“走,少跟这种人啰嗦。”

  凝月默默地看了肖衡一眼,被凝天拉着走了。拐过山径,她不禁回头眺望,肖衡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宛若一尊泥塑木雕。

  通往柳溪坞的小道两旁,杨柳青青依然如故,桃花盛开着,小道上铺满了艳艳的粉红。山间人家炊烟袅袅,柳溪坞人家的青瓦上正消散最后的晚霞。

  两个子女的突然回家,让冷成胜惊喜交加,“怎么回来了?也不捎封信来,爹什么准备都没有。”

  凝月见父亲脸色比以前有光泽,走路也不用拄着拐杖了,心里大是欣慰,便笑着解释道:“哥考完了来看您,在家待些日子,我跟着要来,明日再回去。”

  “怎么不多待几天?”冷成胜吃惊道。

  “我是向宋先生告了三天假,这路上来回就得耗时两天两夜。”凝月笑道。

  冷成胜点头,由衷地感叹道:“宋先生是好人啊,能够遇到这样好的人,八辈子修来的福。”

  见凝月在厨房忙碌起来,他又笑道:“你们不在,爹实在闷得慌。凝天,去把院子里的鸡赶到木笼子里,这天气,下半夜八成要下大雨。”

  凝月闻言,切菜的动作滞了一下。

  半夜时分,果然外面风声大作,吹的院子里的柳树哗哗作响,鸡笼子里的鸡也在躁动不安地扑腾着。凝月并未睡下,残烛燃尽一屋的微光,她静静地聆听外面的风声,想起那个人还在凌霄峰上,心里升腾起一股又一股的愁绪。

  “凝月。”屋里响起父亲的唤声,她应了,门帘一掀,冷成胜披着外衣进来。

  “看你屋子里还有亮光,知道你还没睡。”冷成胜关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事,爹,一年没回家了,这床有点儿生疏。”凝月解释道。

  在女儿面前,冷成胜有点儿唠叨,“虽说你去了京城,这浑身上下穿戴得光鲜,你毕竟是柳溪坞的姑娘,你还得回来。凝天在京城若是有出息,爹也不会跟着去京城,爹还是喜欢柳溪坞。”

  凝月点了点头,冷成胜想了想,告诉她:“孙媒婆又来过两次,看来郁家少爷对你痴心不改。爹说句实在话,确实是好人家,你都十八了,就考虑考虑吧。”

  屋子里沉静下来,半响,凝月回答道:“爹,我知道。”

  冷成胜轻叹一声,“想你娘在你这般年纪,早就有你哥了。”

  凝月眼里亮光一闪,问道:“爹一定记得娘的模样吧?瘦瘦的,皮肤很白,说话很柔和……”她描述着费嫂的模样,岂料这触及了冷成胜的心事,他顿时长吁短叹起来。

  “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你娘还是这副模样,你爹却早已是糟老头一个了。”

  “爹,你放心,娘肯定会回来的。”凝月安慰父亲。

  冷成胜拍拍儿子的肩,走了出去,“快睡吧。”

  “爹,”凝月突然叫住了父亲,“娘叫什么名字?”

  冷成胜稍作迟疑,还是回答道:“你娘叫赵秀娟。”说完,慢慢挑帘子出去了。

  凝月躺在木床上,念着娘的名字,又想着凌霄峰上的那个人,心里忽酸忽涩的,又间杂着隐隐的痛,过来很久才沉沉睡去。

  天色蒙蒙亮时,狂风渐渐停息,豆大的雨滴开始惶急地击打在屋顶上,溅起烟一样的水雾。一觉醒来的凝天呆呆地听着雨声,想起京城热闹繁华的街道,想起宋鹏时而凌厉时而亲切的话语,想起后院美得耀眼的殷雪玫,她如兰的气息,她轻盈的身躯,还有那张梨花般饱满的唇……过不了多久,凝月就要把殷小姐换回去,他心中的仙子快要属于肖衡了,他怎舍得?怎舍得?

  蓦地,一个歹毒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