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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她不能动。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和月魄的关系,救不了他,再赔上自己,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可是月魄却做了。

  他明明可以像在佑亲王府里一样,挟持她离开。但他却走了出去。

  "不知道以后的夜晚还能不能看到星星……"

  月魄在走出去时就已经知道无法脱身了。

  永夜拉住被子蒙住了头,黑暗让她觉得安全,哪怕是自欺欺人带来的黑暗。

  月魄知晓了结局,也猜到了结局。那么……她翻过身,趴着往床下张望,眼泪突然就滴落下来。

  床下好好地放着那件乌金甲衣,上面摆着玉袖公主的翠玉佩,还有风扬兮的令牌。他真的知道自己走不了,这些一件也没带在身上。

  永夜爬进床底,躺了下来,泪水肆意流淌。

  为什么她对他还是留了一手,不能全然信任?为什么她还是顺从地装作被迷了心智?为什么她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回魂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不管、安静地瞧见端王一掌将他打晕?她为什么不能相信这世上真有兄弟情义?

  他是在山谷里霸道地护着她的月魄,不是别人,他始终就是他。

  泪眼蒙中,永夜手指轻抚过床板上月魄留下的划痕,一弯明月如钩,那颗小星就卧在月亮上。"月魄……"

  她手中握紧了风扬兮的令牌,直至掌心里抵出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杨花化作飞絮点点轻雪似的飘过京都的天空。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换下厚厚冬装,人也变得轻快起来。

  永夜站在她的花林中,樱花早败了,桃花粉嘟嘟的又燃起一片红云。下午的太阳照出一片繁荣与生机。

  她拾了根树枝,从地里掘出条蚯蚓往树枝上一穿,放进了水里。

  游鱼蜂拥而至,她瞧着那条蚯蚓在水里挣扎,鱼嘴张合的瞬间,手一动,蚯蚓逃过被分食的厄运,永夜一笑,又照样来了一次。几次折腾后,鱼似乎没有了兴趣,蚯蚓也奄奄一息不动弹了。永夜叹了口气,她也没了兴趣。

  月魄现在就是这条蚯蚓,端王、佑亲王、游离谷就是这些鱼。折腾一番,从他身上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没有了利用价值,鱼就不想吃了。

  自己是什么呢?把蚯蚓从土里挖出来的人。永夜很不喜欢这个答案。她取下蚯蚓又埋进了土里,喃喃道:"你和小星不一样,断成几截还能活。不要怪我,我又让你回去了,没准儿一条还能变几条,划算。"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她觉得肚子饿了,看看天色,已近午时。永夜冲离她几丈外的侍卫吩咐道:"告诉王妃,我睡够了,中午我去她那儿蹭饭。"

  端王妃觉得永夜今天胃口特别好,吃得特别多,不禁有些高兴。伸手摸了摸永夜的头道:"没事了?"

  永夜筷子一放,"嗯,没事了。"

  "嗯,我也吃饱了,我有事,我想揍人!"端王啪地放下筷子,打断了王妃的话,眼睛瞟着永夜淡淡地说,"想去看吗?"

  永夜心里黯然,站起身笑容满面,"当然!"

  王妃看着端王杀气腾腾,禁不住想起那个白衫少年斯文柔弱的模样,担心地嘀咕了句:"叫永夜去看那个干什么?"

  "看着,总比想着的好。"端王哼了声拂袖而去。

  王妃呆了半晌不明白端王意思,转过头看永夜。她似也沉了脸,跟着端王就追了出去。

  永夜跟着端王往地牢走,神经都绷得紧了。端王意味深长的话表明了什么呢?他要她看,是想看她的反应吧?她又该如何应付呢?

  走下长长的石阶,石壁上油灯闪烁。这一刻,永夜似乎又回到跟着青衣师父走进石室的情形。她只用眼微微一瞟,就记下了这里的地形。

  石阶的尽头也是间宽大的石室,不同的是分成了几个小间。永夜一下石阶就看到其中一间关着那个月白色宽袍的身影。

  她环顾左右,石室里并无别人。一个人住单间,这待遇不错。

  "想要动手吗?"端王示意侍卫将月魄带出来。

  "永夜没做过,父王先示范一下。"

  月魄被悬吊起来,正眼也没瞧过永夜,对端王笑着说:"王爷不打算给月魄一个痛快?!"

  端王脱了外袍,里面是件窄袖绸衫,手指甲抚过油亮的鞭结,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看着月魄那张英俊的脸,心里一股气上涌,"痛快?听说过我是那样的人?"说话间扬手就是一鞭。

  月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抽得晕死过去。白袍上刚开始没有一点儿痕迹,慢慢地从背上印出一道血痕,从左肩一直拉到腰背,触目惊心。

  "父王,他不禁你打呢。一鞭就晕了,要不泼点儿水让他醒来?"永夜慢吞吞地说道。想知道她是否与月魄勾结,怀疑她是游离谷的刺客?永夜想,她杀的人说出来怕吓死父王,看月魄挨几鞭子算得了什么?

  端王气结,盯着她道:"好!"

  永夜顺手抬起手边的水桶就浇上去,看着月魄痛得一颤,醒了过来。她看了眼端王,又回身坐好,笑道:"父王继续。"

  端王看了她一眼,手腕一抖又是一鞭。

  这一鞭却像是不如刚才,月魄情不自禁地痛得摇晃,抖得铁链叮当作响,死咬了牙不喊出声来,人却没晕过去。

  "父王力气比刚才小了,人都没晕呢。"永夜歪着头看血从月魄身体内涌出来染红了袍子,却放了心。若是一点儿血都不出,被打成内伤才叫麻烦。这样挨几鞭子死不了。

  端王抖了抖鞭子,也坐了下来道:"我要用力,他连我一鞭也挨不了,我没兴趣了。佑亲王明天会来提人,交给他好了。"

  永夜回头一望,侍卫早退到了外面。她叹了口气,试探道:"我力气小,却也能让他痛,要不留着让我每天抽他一顿鞭子?"

  端王站起身,掏出只玉瓶放她手里,"听说吃了这个,人就没有痛觉了,可能会熬刑熬得久一点儿,活得也会久一点儿。这个嘛,好像是种什么蛊,喜欢在人身体长着,大了,人的思想就变成它的思想了。"

  异形?变种?永夜脑子里第一时间浮起了这些名词,让月魄身体被一条虫子占据?她看了眼月魄,又看了看手里的瓶子,烫手山竽似的扔给端王,"可怕,我不要!"

  "我来!"端王握着瓶子慢慢走近月魄。

  永夜看到月魄眼中流露出恐惧与绝望,额上挂满冷汗,嘴唇已被咬破,流出血来,仍一声不吭。她下意识地喊了句:"不要伤害他!父王。"

  端王回过头,满脸怒意和伤痛,跨前两步拾起鞭子对着永夜一鞭就抽了下去。永夜胸口瞬间涌来一股压力,随即是火辣辣的痛,她不是躲不过,而是没想到端王会打她,一个趔趄被抽倒在地。吃惊、怀疑、愤怒……情绪如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别……"月魄大吃一惊,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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