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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皇上如今把皇后捧在掌心里,任什么好的,还不头一个送到未央宫去。你瞧皇后髻上那朵大红牡丹,那可是真花呀!这节气里栽出牡丹来,形好,颜色又正,该费底下人多少心思?只这么一朵,怕就比金子打的还珍贵呢!”

  宸雪听在耳中,下意识地抬手正一正髻上粉色绢花,心底微微一酸,似被小虫咬了一口。正自恍惚之时,忽听近旁的惠妃道:“记得昭仪当初得了宁瑶的时候,皇上赏下一副璎珞,上头嵌的几颗东珠有鸽卵大呢,怎不见昭仪戴出来?”

  宸雪怔了一怔才醒过神来,勉强笑道:“东珠哪是我们能用的物件?就算皇上开恩赏了,哪就敢戴出来显摆了!”柳淑妃岔开了道:“算来皇后和昭仪的产期也近了,就是十月里吧?”一旁侍立的绿绮躬身道:“皇后娘娘的产期便在十月中,昭仪娘娘还要待到十一月呢。”淑妃点头,微笑,“看来,要先盼到皇后娘娘的喜讯了。宫里头多少年没个嫡出的皇子,只愿这回皇后能平安生下个小皇子才好,昭仪说是不是?”宸雪含笑应着,心里隐约觉着烦闷,又多坐了一时便离席起身,借口更衣出去透气。

  宸雪心里头有些不好受,乘着夜色在周遭信步徐行,直至月上中天才回到承泰殿中。宫人却报说帝后仪驾已去,细问才知是皇后久坐倦怠、请旨先行辞去,皇帝执意要送至未央宫,便一同去了。宸雪见余下的人大多也没了兴致,便不再入席,黯然转身回毓宸宫去了。

  皇帝直把涵柔送至未央宫外,又亲自扶了她下辇。涵柔伸手理着皇帝颈上系的丝绦,低声道:“饮宴正酣,皇上不该出来的,显得妾好没道理。”他含了温柔的笑,目中满是爱溺,“朕只是舍不得教你一个人走夜路。”说着握了那柔荑在手,“这样凉,也不多加点衣裳。”

  涵柔面上一热,手指略挣了一挣,任那温暖把周身重重包裹,埋下头去声似蚊蚋,“哪有这样娇贵了,何况这许多人侍候着……”皇帝低眼见她晕生粉腮,含羞含嗔之态愈发惹人爱怜,不觉心上一动,回首吩咐,“去承泰殿说一声,朕不过去了,晚些时候各自散了就是。”

  涵柔一惊抬首,映入眸中的,却是他笑意深深里的密爱沉沉,哽住了余下的话语。

  “朕陪你过节。”

  她缓缓垂下眼去,一只手抚着隆起的肚腹,轻轻开口,“妾这般模样,是不能侍奉皇上的。”皇帝微笑,“朕只陪着你睡下。”涵柔还要再劝,皇帝拿手轻轻掩住了她的双唇,话语低微唯有两心共知,“去岁的中秋,你连话都不肯同朕多说几句,今儿,朕可要尽数讨回来!”

  乾和五年十月初十,夜,长乐宫。

  皇帝盥洗了正预备着要更衣睡下,忽听步声急促,赵忠敬匆匆入了内室来。皇帝手上犹淋淋沥沥滴着水,不及取布巾拭干,已急急回身,脱口问道:“怎么样了?”赵忠敬忙道:“皇后娘娘自午后开始阵痛,现下发作得厉害,怕就在今晚了。”皇帝既惊且喜,又问:“产婆和太医可过去了?”赵忠敬笑道:“皇上放心,一早都过去了。郑国夫人也已在未央宫陪着了。”

  他点点头,搓着手左右踱了几步,颇显局促不安,到底耐不住吩咐,“去未央宫。”赵忠敬慌忙劝道:“皇上,夜已深了,外头黑灯瞎火的,舆轿也收拾了。太医说娘娘是初产,总得到寅时才生得下来。皇上也累了一天了,且睡上三两个时辰,再过去也不迟。”

  “阿柔头一遭生养,朕陪在她身边到底教她心安些……”皇帝微一沉吟,断然道,“又没多远的路,多打些灯笼照着亮,随朕走过去。”

  夜色深沉,各处大都已熄灯睡下,独独中宫上下一片灯火通明,不时人进人出。

  御驾来至正殿中时,柳淑妃迎出来见礼,“皇上来了。”皇帝道:“淑妃也在?”柳淑妃便笑,“妾好歹生养了宁瑜,皇后娘娘头一回经历这生产的事,难免心慌些,又不敢惊动了慕容昭仪,就唤妾过来陪着。”皇帝不语,默默凝睇着宫室的最深处,高大的屏风阻绝了视线。

  内殿里断续传来压抑的呻吟,宫女与产婆忙进忙出,神色匆匆。太医守在门外不时探问里间的状况,低声斟酌商议。皇帝不曾移开含情相望的目光,语声是少见的缱绻低柔,“去告诉皇后,朕来了。什么都不用怕,朕会一直在这里。”

  涵柔打从午后开始断续地腹痛,此时已疼得满额尽是汗珠,只强忍着不叫出声来。正自煎熬着,随侍淑妃而来的安倩自外间奔入,喘着气儿未语先笑,掩不住欢欣满溢,“娘娘,皇上来了!就在外头守着娘娘哩!”

  李氏在旁为涵柔拭着汗,闻言亦是眉眼蕴笑,“涵儿,你可听见了,皇上就在外头等你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呢!”涵柔喘息着点头,想要挣出一个笑容来,汹涌袭来的剧烈痛楚如要把身体撕裂,再忍耐不住已是痛呼出声。

  毓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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