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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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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叠的奏章渐已阅尽,独遗下手中厚厚的一本,皇帝以手抵额,思虑许久迟迟不能下笔,忽就涌上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草草批下“知道了”三字,随手把折子一抛,朱笔一撂,颓然靠倒在椅背上,长吁出声。 侍立在旁的赵忠敬见状忙自小太监手中接过茶水亲自奉上,又动手收拾起御案上奏章笔墨。皇帝接了茶却不饮,只瞧着赵忠敬把奏折堆成几摞,随手将盖盅搁在案上,淡淡吩咐,“去毓宸宫。”赵忠敬一愕,忙回身硬着头皮道:“皇上,今儿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朔望之日依着祖制为皇后侍寝,如今虽说皇后抱恙,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皇帝心下本已烦闷,欲待发作,碍着定例所在又只得生生忍下,不由满心的不痛快。赵忠敬久侍御前,最擅察颜观色,忙赔了一万个小心,恭声道:“皇上若觉着心里头不舒坦,不如去园子里走走、散散心。今儿十五月圆,太液池水光映月,想来会是好景致。”皇帝想了一想,道:“也好。” 皇帝出得长乐宫,只见夜色晴好,皓月当空,清辉淋漓挥洒,皎若霜雪。天幕上孤星几点,流云几抹,愈发衬得明月如玉轮皎洁。微风徐来,皇帝深深吐纳,呼尽胸中浊气,蓦地觉得清爽不少,不由侧首向随侍一旁的赵忠敬说道:“你倒是出的好主意。”赵忠敬忙不迭地赔笑,领着众多宫女太监随皇帝一路缓缓而行。 夜来宫中极静,宫道上灯火朦胧,行人罕见。皇帝怀了重重心事,乘着如水月色默默前行,不发一言。周遭只闻行动时衣裳摩挲的沙沙轻响,及秋虫断续的低鸣。 至芍药圃一带,太液池万顷烟波遥遥在望,皇帝却忽背了手止步不前。赵忠敬本紧随在后,亦是出神暗思己事,一时堪堪止步,险些撞上,不由吃了一吓。抬首正要相询,却见皇帝微侧着头,似仔细听辨着什么,便也凝神侧耳听去,果觉风中隐有呜咽之声。 夜风柔柔扑面而来,幽幽一线清音渐渐明晰可辨——是箫声。 那箫声缠绵婉转,似诉衷情,幽幽声线如深涧清泉,缓缓浸润长久枯涩的心田。一音一韵轻柔流转,忽觉虚无缥缈、若有似无,又觉穿胸直入、萦回不息。就中深情满溢,悄然侵袭了四肢百骸,直教人欲忘却所有地沉溺下去——那样悲伤寥落的曲调,仿佛要以此倾尽今生所有哀愁怅惘,从此再无更深的伤悲。 原来,能有寂寞如斯、悲情如许,以至能凭箫声一曲直摧肺腑、久震心扉。 月光悄然流泻了一地,仿佛也带了清冷的温度和忧郁的色彩。一众宫人俱是屏息静气,生怕些微一点儿声响搅碎了这溶于月色的箫管悠悠。 一曲渐已,箫声徐徐止歇,唯余和风拂面,漾动袅袅余音。一时夜幕之下又是静谧如水、微澜不兴,皇帝却犹一动不动地立在当地,再难驱尽满心情思纠缠。 眸中有光亮一闪而过,他忽回过了神来,循着箫声传来的方向疾步而去。赵忠敬犹醉心于那箫曲之中,愣了一愣,才领了诸多宫人急急赶上。 一路行来,直至太液池碧波之畔,树影横斜,却不见有吹箫之人。 到底还是错过了。他吐出低不可闻一声轻叹,眉间惆怅隐没在幽深夜色中。 一旁楼阁精巧,正是凭水而建的望湖轩。 望湖轩…… 皇帝急急转身,紧赶几步迈入轩中,却也是空无一人。 不,不是无人…… 自敞轩之中凭窗望去,太液池烟波浩渺尽收眼底。明月之下,粼粼水光反着撩人月色,愈加温柔缱绻。波澜荡漾间,十数点星芒闪烁,跃入眼帘。 ——是河灯。素纸折就白莲千叶,其间一点幽幽烛火飘摇。白莲临风而绽,沐着如水清辉,自在逐流。 涟漪千重,就中多少柔情旖旎? 对岸修竹环绕之下一座玲珑亭台,正是漪碧亭。湖岸芳草萋萋,盈盈一个女子身影凭湖临水。李太后辞世已有两月,二十七日服丧之期已过,那女子却犹是一袭素衣似雪,皎洁如当空明月。远远的并瞧不清容颜,她蹲在湖畔探手弄着湖水,墨色长发如缎垂肩,不饰半点珠玉。皇帝没来由地只觉那女子出尘脱俗宛若月下谪仙,定是风华绝代、清丽无双的人物。心中一点幽暗的火光悄然点亮,皇帝一时竟是看得痴了,身旁赵忠敬呼唤再三亦是迟迟不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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