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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虽然如此说,眼神中却流露出期盼和渴望。

  小雨俯身下来,悄悄笑道:“奴婢倒觉得他一定会来。公主若是不信,不妨和奴婢赌上一赌!”

  云萝粉面微红,起身离开妆台说:“我才不和你订这种赌约呢。”

  小雨忍不住掩嘴轻笑,跟在她身后低声说:“公主之所以不敢赌,是担心会输给奴婢,对不对?”

  云萝转身之际,似无意一般轻瞥自己镜中仪容,却担心被小雨看见,又急急忙忙低下头去。

  黄昏将近,西苑窗外种植着几株绿叶芭蕉,夏时叶片青翠欲滴,间或有御花园中养的翠鸟飞来,在大如蒲扇的芭蕉叶上荡秋千。

  云萝独坐窗前琴架下,心情复杂不安,随手拨弄丝弦。她虽然想借琴音平静心情,手指无论如何都不能协调配合弹出一首连贯顺畅的曲子,即使是往日最为熟悉的《潇湘水》曲谱,都是断断续续、幽咽凝滞。

  她索性住了弦,伸手卷起半垂掩映的竹帘,在她抬头的瞬间,竟蓦然发觉两株绿叶芭蕉之间隐隐站立着一个明黄色的高大身影,那身影似曾相识,既不动也不说话,径自静静站着,仿佛在聆听她的琴声。

  她乍见心上人,一时惊喜,兀自呆立住。

  那人举手轻拂,绿色蕉叶向两旁散开,显出一张熟悉的俊逸面容,他将一双沉静的黑眸定定注视着她,他的目光如同三月阳春的和风,轻轻卷过她的发梢、她的眉眼,扫过她纤细的身姿,将她的整个人都笼罩住,绵绵密密,如丝如缕,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就在她迟疑之际,他已飞快纵身越过低矮的轩窗,双足轻轻点地,站立在她眼前。

  云萝仰头定定注视着他,一个月征战在外,祁舜的肌肤略显黝黑,年轻的俊容因此更添几分深沉,看向她的眼神和以前并不相同,那些固有的冰冷和淡漠早已不见,多出了一种无法压抑的思恋和执念。

  她尚未来得及唤出一声“三哥”,身子就骤然腾空离地,祁舜舒展双臂,捉住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用力将她揽入怀抱之中,他幽邃的眼神深深凝视着她,唇角绽放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一阵狂喜袭上心头,云萝几乎手足无措,低声说:“你终于回来了……”

  祁舜拥着她轻盈的身体,将宽大的锦袍衣袖缠绕着她,让二人之间再不留一丝缝隙。他的眸子幽黑深不见底,如一泓危险的潭水,云萝被他的眼神吸引,不由自主地依偎在他胸前。

  他的声音柔缓而低沉,应道:“我一直在窗下,看你抚琴。”

  她半带羞涩,低头说:“我听说你午时才回宫来,今天应该很忙才是……怎会有时间来看我?”

  他眼神中透出浓浓的依恋之情,伸手轻轻抚弄她柔细的发丝,说:“即使再忙,看你的时间总还是有。这一个月我在边境常常想,倘若能够像祭陵之时一样带你同往,也许就不会受那道箭伤了。”

  云萝想起他的伤势,睁大明眸看向他的左臂,急问道:“你的伤严重吗?现在好些了吗?”

  她无意之中低头,心却猛然一紧,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昔日的黑色锦衣襟扣,而是丝线金绣的明黄色云纹锦缎,那尊贵的明黄色,昭示着祁舜如今的地位已不是秦王,而是至尊无上的祁国新皇。“祁”与“轩辕”本有化解不开的仇恨,他不仅是她的三哥,也是夺走了她的亲生父母生命的野心家的后裔,她想到日前在佛堂所知的一切,拥住他的双手不觉微微颤抖起来,不知该触碰他的衣袖,还是该远远地避开他。

  祁舜仿佛不曾察觉她的颤抖与惊惶,趁她错愕之机,他垂下头来,将唇轻轻覆盖在她的樱唇上,落下轻柔如羽的一吻。

  那一刻的迷乱与茫然、甜蜜与震撼,让她以为自己将近窒息,他由浅入深、一步步诱惑着她,让她在他的柔情与魅惑中彻底沉沦下去……

  小雨隐约听见寝殿内有人低声说话,漫步走了过来,似是窗口吹来一阵风,将遮蔽云萝寝榻的绣帷吹起摇曳,她一边举手掀起帷幔,一边试着问道:“好大的风,是公主将南窗都打开了吗?”

  绣帷之后的情景,让她顿时惊得面红耳赤。

  眼前一双丽人,相依相偎着忘情地拥吻在一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连她的问话都不曾听见,更不曾察觉她细碎的脚步声,那身穿明黄锦衣的俊挺男子显然是祁舜无疑,他前来看望云萝竟然不走西苑正殿大门,想必是因为今日刚刚返宫,礼节上不便立刻与她相见,才会行踪诡秘、越窗而入,但是,由此亦可见他对云萝的思念之炽烈,竟是连一夜都等不得。

  小雨想到这一层,不禁暗自欢喜,她急忙放下绣帷,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寝殿将门扣好,假装若无其事地侍立在门外,以防另有别的宫人们一时有事突然闯进来惊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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