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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但很快,像是自我鼓励一般,她抬头看着他微笑:“我不会让重火宫的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上。只要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没事的.”

  即便是在月色下,他都能看到雪芝眼下淡淡的青色。虽然她不说,但是他从来都知道她很爱惜自己的容貌,不会轻易对不起自己。可是这几个月,她一日比一日辛苦,大病小病拖了一身,看上去是那样憔悴。

  他的手离她的脸颊很近。但手腕不能动。

  她己经这样存在他的生命中多年了。无论在什么样的状况下,他都站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可是每次他试图走近了,她都会悄悄地离开。这样真实,却又无法触及。

  很快到了各大门派的人前往重火宫议价的日子。其实这两本秘籍以面议的方式出售,说白了就是拍卖。

  人比雪芝预期的要多。原本预设的三四十把桌椅居然远远不够用。来的果然是什么门派的都有,甚至有同一个门派以不同名义购买的人。

  但是,无论整个大厅多么拥挤,站在最后一排的六个人周围也是空荡荡的,无人靠近。

  那六人当中,带头的正是身穿白衣,头戴黑面具的七樱夫人。

  自从雪芝知道她是谁以后,光听听她的名字,都会觉得很有亲切感。

  只是这一日,上官透没有来。

  烟荷和笙箫一人捧着一个镶金丝线的宝箱站在雪芝身旁,宝箱的盖子打开,里面是柔软的红丝绒,崭新的秘籍簿了静静地躺在里面。

  “诸位武林豪杰,大家光临,雪芝受宠若惊。”为了节省时间,雪芝直接省去了接下来的客套话,只道,“先是《天启神龙爪》,请各位出价。”

  “五千两。”

  “五千五百。”

  “五千七百。”

  “五千八百。”

  “六千。”

  “一万二。”

  最后那个声音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气。然而七樱夫人只是嘴角微微扬起,等待着别人的发言。

  “一万三。”

  “一万三千五。”

  “一万四。”

  “一万五!”

  七樱夫人道:“三万。”

  一阵沉默后,有人大声道:“三万五!”

  七樱夫人道:“七万。”

  这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目光都纷纷投向月上谷来的六个人。

  这己经远远超过雪芝的预料了。她之前的打算是三万两,可裘红袖喊价的方式是那样特别,每次都翻一倍,让别人彻底无话可说——难道他们是上官透派来捣乱的?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依然无人出声。雪芝道:“好了,七樱夫……”

  “八万!”一个略微发颤的声齐响起。

  七樱夫人则是淡淡一笑:“十八万。”

  这时,她身边的一个血樱子低声道:“女人,二八一十六.”

  “哦,对。”七樱夫人回头,也压低声音道,“唉,叫都叫出来了,谁规定一定要乘以二?你别让我丢人好不好。”

  半个时辰之后,七樱夫人让人搬了六个装满银两的巨大箱子入门,将两本秘籍纳入囊中。人群渐渐散去,付了银子之后,裘红袖摘下面具,叹了一口气:“对我和狼牙来说,上官透还活着无疑是这些年最令人雀跃的消息。可他也越活越不洒脱了。妹子,当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真只是个漂漂亮亮的单纯小女孩儿,单纯得让我们都担心你会被那个花花公子欺负。但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真正厉害的人是你。真的,你很厉害。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你都成功了。”

  仲涛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说的,只走到雪芝面前,拍拍她的肩,道“上官透很想见见他儿子。”说罢转身走了。

  刚好,对于适儿没日没夜要回到爹爹身边的叨念,雪芝也感到十分头疼.她让人将适儿送到月上谷,下定决心无论再想他都不会在三个月内让他回来。上官透会知道她这些年也不好过的。

  又过了两个月。

  少林寺。

  “数月不见公子,不知有何吩咐?”释炎血对佛像,手持念珠,薛静敲着木鱼。

  他知道穆远在自己的身后。只是,当他知道穆远在太虚峰落败一事后,这个“公子”似乎就再没以前那样可怕了。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平静,少了几分恭维。

  “释炎大师这几个月过得可好?”

  一听到这个声音,释炎身子僵硬。然后,他缓缓回头,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是你?”

  “不是我是谁?”

  “你不是己经被原双双杀了,怎么会……”

  “被杀就一定会死吗?”

  “可是,你的脚步声,为何与穆……与公子一模一样?”问出这个问题以后,释炎才发觉自己说的话都是废话,但他也不愿意去相信事实,只迟疑道,“你才是‘公子’”

  “有时候是,有时候又不是.但是近些年都是我。”

  “不可能。那时你已经走火入魔了不是吗?”

  “看人不要总是只看表象,方丈。真正该走火入魔的人是你。”

  “什么意思?”

  “对自己的身体,你应该最了解吧。”

  释炎微微一怔,随即陷入沉默。

  “所以,照着我说的话去做,我可以让你恢复过来。”公子笑了笑,拨弄着腰间的玉佩,“还有,全本的《莲神九式》,你想要吗?”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里火宫里的一切都有了明显的起色。然而,之间发生过的两次小插曲让雪芝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又很不愉快。

  一次是护镖的事。虽然试图弥补过,但经过穆远之前的折腾,原本就没开正式镖局的重火宫早已失了信誉。可是突然一日,有人上门拜访,主动送来笔大生意:从苗疆护送一批珠宝到洛阳,薪金万两。不过条件是最少让四大护法其中两个当镖师。

  这么多银了,雪芝当然同意。但是等货到洛阳,两个护法回来以后,却带回来珠宝商说的话:“其实开始是打算让长安的月上镖局来护送的,但苗岛主说近日人手资金紧缺,让我们找重火宫来办。结果果然很满意呀,替我多谢雪宫主。”

  一次是月上谷闹事。一批月上谷的弟子喝醉了借酒发疯,把重火宫设在安阳的武馆砸了,还伤了好几个学徒。雪芝听了这个消息以后只是淡淡说叫他们赔偿,但刚放话出去没多久就后悔了。很快,苗见忧亲自拜访了雪芝,赔礼道歉后说,因为谷内缺钱,所以不能赔银子,只好赔几段布匹以谢罪。

  雪芝看着那几车在洛阳以寸计价的福氏丝绸锦缎,断然拒绝。苗见忧笑吟吟地说,宫主这样和我们撒清关系,是打算与月上谷过不去?雪芝说当然不是。苗见忧转身就走。

  发生了两次“不经意”和“不小心”的事,雪芝少走了不少弯路。但是正因为眼见一切都在好转,雪芝更加努力,病拖了一身,终于卧床了。

  因为平时太累,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大睡。她窗台上的花瓶也己经空了整核半年。身体的不适外加长期的辛苦奔波,雪芝一个人躺在床上的夜晚,突然感到异常想念上官透。

  几日后,上官透收到了重火宫的信件:

  残秋卧疾残花香,七年秋光自情伤。

  白云高台君去远,旧雨重逢月凝霜。

  妻雪芝上。

  然而,几日前写下这封信的人不是雪芝。

  写这封信的人究竟是谁,雪芝也不知道。她只是在高烧重病的情况下,看着释炎往自己嘴上缠了一道又一道的白布,还有面前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奋笔疾书。

  不管如何,她己经知道这个人有问题。

  穆远自小习武,不擅长舞文弄墨。他认字,也只是为了读懂武功秘籍。况且,他写的字并不好看,而且速度也很慢。

  要么是穆远隐藏太深。要么,他不是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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