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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我颓然放下手,贺兰悠却依旧不肯放过我,微笑着拍了拍微微蠕动的崔总旗的脸:“这位官爷,你该好好谢谢慈悲仁心的怀素郡主,若不是她和我斗气,你还要在这烦扰浊世多挣扎二十年,那该多痛苦。”

  我气得一个倒仰,手指已恨恨按在了腰间照日剑上,此时月上中天,月光透过稀疏的枝叶透过来,洒在面前这个人温雅的容颜上,却不知是月光霜白,还是他容色雪白,只觉这一刻他分外玉生寒水笼烟的眼眸,令我手指突然僵冷。

  却听铿然轻响,沐昕的剑已轻轻搁在贺兰悠颈上,明亮的剑光,反射月色,似一段微微荡漾的冰河,越发映得贺兰悠容光灿然。

  “贺兰公子,何苦欺人太甚,无故伤人?”

  贺兰悠神色如常,甚至不顾沐昕长剑横颈的威胁,缓缓转首看向他:“哦?既已无心,何来有伤?”

  随着他转首的动作,一缕鲜血静静流下,顺着剑上凹槽,滴落衣襟,在静寂的夜里,听来分外动魄惊心。

  沐昕手掌稳定,毫不动摇,似永不会因外事有丝毫动弹,“你愿意伤着自己,我也管不着,但你欺负怀素,却非我可忍。”

  贺兰悠笑起来,明媚如花:“欺负?……好,好个重情重义的沐公子……欺负……哈哈哈哈……”他越笑越开心,剑锋上的血越流越急,却恍似毫无感觉,转向我,“郡主,你感不感动?我好像都感动了呢。”

  我紧了紧手指,退后一步,贺兰悠明丽笑容和平静眼神里有一些令我无法感知的东西,幽光闪耀,宛如有质,撞入心扉,令我咽喉干涩心头巨跳,竟然无法说出任一个字来。

  贺兰悠笑了许久,才将浑身的抖颤平息下来,低头想了想,忽道:“沐公子,你把剑搁我颈上做什么?我可是记得很清楚,某人曾经发誓不伤害我。”

  沐昕不为所动:“那是在你不伤害怀素的前提下,不过你放心,沐昕向来不自食其言,今日你流多少血,我赔你多少就是。”

  他说得轻淡,我却听得心惊肉跳,这两人是怎么了,中了邪了么?怎生闹到如此地步?沐昕反应也算正常,可贺兰悠犯得着这般和我赌气?他不是一向漫不在乎?

  上前一步,我正待说话。

  却见贺兰悠斜眼一睨沐昕,悠悠道:“说话可要算话。”

  沐昕淡淡道:“自然。”

  “那好,”贺兰悠笑道:“那么就请你赔我,你的心头血吧。”

  第九十八章 回首向来萧瑟处(二)

  “呛”!

  西平侯府家将们兵器齐齐出鞘。

  “哼!”

  刚刚赶来的贺兰悠手下,冷笑着迈前。

  林木中枯叶碎枝,立时因他们散发的强大气机,激得腾飞而起。

  这厢剑拔弩张,那厢两人连神情都不变丝毫,沐昕听到贺兰悠那句用心恶毒的话,并无畏惧之色,只道:“可以。”

  不待我们插话,他又道:“你向怀素赔罪,我便自刺心血。”

  我皱皱眉,何致于此?这两人,话赶话说到如今这地步,难道真要以血还血结下生死之仇?总之今日之事,不过因我而起,解铃者,自得依旧是系铃人。

  上前一步,我的手,按在沐昕手上,轻轻道:“先收了剑吧。”

  沐昕目光一黯,略一沉吟,终因我恳求坚持的眼光而放弃,默默无声将刚才他随手从地上抽的剑扔下。

  贺兰悠一直静静看我们动作,见我目光转向他,立即笑道:“你果然还是……。”

  我厉声叱道:“贺兰悠,你够了,沐昕本就不欠你什么,你凭什么要挟他?你若再如此,我也没什么和你说的,拼着大家一起倒霉,我也要拖着你,去北平找父王问问那图怎生到的燕王府!”

  贺兰悠一怔,笑声立止,他目光一转,看着我冷漠的面色,突地垂下眼睫,不说话了。

  却有人冷哼道:“你这女子,好生恶毒无情!”

  我正怒得满心烦乱,闻言立即恨恨回头,见正是那名叫千紫的媚艳女子,她并不看我,只遥遥望向天际明月,语调怪异,“又是满月之夜……”

  说着目光缓缓看向垂目盘膝坐地的贺兰悠。

  我怔了怔,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下意识的也看向贺兰悠,然而他一动不动,长发泻下,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只觉得心里如燎着了一把茅草,燥热而乱糟糟,直觉的去看那女子,她却一脸不屑的转开头去,不肯再说话了。

  “咳咳……”

  僵窒的沉默里,那崔总旗及时醒了过来。

  他乍一醒转,见这多人的脸俱俯身望向他,顿时惊得一跳,贺兰悠手指刷的递出,抵在他咽喉,声音低微的道:“别动。”

  他语气肃杀,那崔总旗倒是个灵活汉子,顿时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贺兰悠手指下移,移至他颈侧,轻轻拨开他衣领,看了一眼,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中流露满意的神色。

  我站在一边,疑惑的上下看了看崔总旗,除了觉得他身形特别瘦小,四肢却奇长,以及黝黑皮肤和深轮廓的五官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贺兰悠高兴的地方。

  倒是贺兰悠拨开他衣领时,我隐约见他锁骨上方,纹着一个类似蛙头的图案。

  正想着,却听贺兰悠问崔总旗:“都掌蛮人?”

  那崔总旗猛的一怔,瞪大了眼睛,似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这少年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呆住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答道:“不是……”

  贺兰悠微笑指了指他领口。

  那崔总旗茫然低头看了看,才想起来了似的回答道:“我是壮族……自小和都掌蛮人居住一起……”

  “哦,”贺兰悠点点头:“善攀援,善钻洞?”

  崔总旗茫然点头。

  “很好,”贺兰悠一笑,“你跟我走吧。”

  ……

  那崔总旗想必再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这么随便便要陌生人做属下,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呆了半晌,忽地跳起,声色俱厉的怒吼:“不!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是朝廷军官!有战功的人!你们,你们挟持有职军官……你们大逆不道……”

  贺兰悠温柔的笑了。

  笑得很包容,很羞涩,很在意料之中。

  他伸手轻轻一招,原本悬挂在崔总旗腰侧的腰刀,便飞到了他手里。

  将那黄铜吞口鲨鱼皮刀鞘的长刀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在看到刀背上镂刻着的崔正奇三字时,贺兰悠笑得分外愉快。

  “还不错的刀,”他伸指轻弹刀面,其声清越,袅袅不绝。

  崔总旗停下怒吼,呆呆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好刀,想必你的上司和部下,都知道这是属于你崔某人的刀……”贺兰悠曼声道,忽地反手一插!

  刀声入肉的闷响听来令人心寒,鲜血飞溅,激起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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