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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数日后一个清晨。

  一线熹光初初照亮燕王府门前雄威的石狮,吱呀一声,大门突然闪开一条缝,伴随着几声喝斥,一个男子被人恶狠狠推出,踉跄着跌倒在王府台阶下。

  接着,一个旧包袱被人从门缝里扔出,狠狠砸在那男子身上。

  路过的人渐渐围了上来,有人去搀扶那在地上呻吟的男子,看清了中年人的脸,不由大惊:“这不是王府医官高先生嘛,这这……这是怎么了?”

  那人满面羞愧,艰难的爬起身,不住的叹气摇头不语。

  门里的喝骂声依旧不断:“兀你奶奶的,哪来的蒙古大夫,用那些什么破药,生生治疯了我们王爷,亏得王妃性善,只叫打出你去,依得我,捻死你这个祸害就当捻死个蚂蚁……。”

  众人听了,俱都恍然大悟状,看向这男子的神色多了几分鄙夷。

  医家治病救人,哪有病没治好把人治疯了的?

  先前扶着那高医官的人也立即撒开了手,讪讪笑道:“这个这个……高先生,”他小心翼翼的瞅着那男子脸色,放低了声音:“你当真把王爷给治疯了?”

  围观众人立时竖起了耳朵。

  那高先生满面沉重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也不去拍打身上的泥土灰尘,垂头蹒跚的穿过人群,躅躅独行的去了。

  他越是一语也无,众人越发信了先前那话,看向他的背影,便多了几分唏嘘,便有人道:“时运不济啊这人,想当初这位高先生,行医北地,颇有才能,才被王府请了去,当时请他的时候,我就在街边遇着,好气派的轿子,八人抬着进了王府,可如今,啧啧,世事难料啊……”

  “你替他感叹什么,王府算是宽宏大量了,治疯了王爷,也不过是打了出去……”

  “那是王妃慈善,王妃好善积德是出了名的……”

  “那是,说起王妃啊……”

  人群里,一直挤在里面的几个普通打扮的人,默默挤出,向城外走去。

  我和沐昕,一直远远站在王府对面酒楼楼上看着府门前这一幕,看到那几个不甚引人注意的人影,交换了一个目光。

  沐昕一摆手:“跟上去。”

  立时有侍卫领命下楼追踪。

  我凝神看着那高先生的凄凉背影渐渐消失于远处微起的晨光里,想起昨夜的密谈。

  燕王府书房内间,烛火飘摇里黑影重重,映着两张或淡然或茫然的脸,我负手而立,以背相对,微笑问着那面容平凡然而目光深远的男子:“先生,我父王今有一事相托,须你以声名身家相送,你可愿意。”

  顿了顿,我又道:“当然,我知道,对你这样名满杏林的大夫,声名有损是不啻于死的惨重损失,所以,父王也不会令你白白牺牲,我可以代父王许诺于你,事若有成,你所失去的声名,身家,前景,必以十倍返赠。”

  那男子沉吟片刻,答得极为爽快:“诺。”

  我听得他的干脆,不由诧然回身,却听他淡淡道:“丈夫行走浊世,行己所应为,生死虚名何足道哉。”

  我沉默,话至此,自无须再说。

  当他明了自己的任务,潇洒一笑,告辞离开时,我唤:“先生请留步。”

  他回身看我。

  我迟疑一笑:“先生为何肯如此牺牲?”

  他静默半晌,答:“燕王更宜为天下主。”

  我怔一怔,失笑:“高先生莫非也是信了那游走街渠的江湖术士之言?”

  他摇头:“高正其非道听途说之途,高某虽乡野之徒,红尘布衣,然不死牵挂家国之心,时有关注局势世情,历时日久,也算心底清明,高某不敢妄议当朝,但可明白对郡主说一句,高某认为,以燕王心性,若为天下主,虽难免杀戮过重,但年深日久,必益民瘼,必惠天下。”

  ***

  立在酒楼上,我沉思着高正其的话,觉得他竟说出了一番我从未想过的道理,助父亲一臂之力,对我来说,不过是因为他是我父亲,对于那苍生大业,我没兴趣多想,然而这高正其,一介行医之人,竟也心怀天下,以众生为念,实在难得。

  正思量着,燕王府大门突然被冲开,一人披头散发的跑了出来,嬉笑着冲进人群。

  有护卫追了出来,惊叫:“王爷!”

  人群涌动更烈。

  我轻轻撇了撇嘴,懒得看父亲演戏,对身侧一直若有所思的沐昕道:“你还要去军营,最近操练得真是辛苦,等下回来,我叫照棠留点好点心给你。”

  沐昕笑应了,我便转回府内。

  回到流碧轩,刚刚跨进内室,我目光突然一凝。

  不对。

  有人进来过!

  第三十六章 一片幽情冷处浓(一)

  桌上搁着的桂花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走的时候还剩两块,我爱那糕点细腻酥软,特特吩咐了侍候我的婢子映柳,照棠,将那点心以银丝罩罩了,待我回来再取食。

  如今那银丝罩歪在了一边,点心却已不见。

  我可不认为那两丫头敢偷吃我的东西。

  神色不动,继续缓缓前行,掩在袖中的手掌已经扣上了两枚银叶镖。

  吱呀——

  推门的刹那,我飞快一缩,缩到了门后,手指一扬,两枚飞镖如飞电银光流逝,瞬间闪投而入。

  啪啪,击中什么物件的声响。

  ……

  没有闷哼,没有呻吟,没有意料之中的呼叫。

  安静得令我奇怪。

  我摄足走近,将耳朵俯在墙上,想仔细听听内室动静,冷不防两根冰冷的手指伸过来,捏住了我的耳朵。

  啊!

  我大惊回头,眼角突然瞥到银亮的光芒,怔一怔,不由心花怒放。

  “师傅!”

  那冰冷的手指放开了我的耳朵,声音比手指更冷的哼了一声,我笑嘻嘻的看过去,果然是黑衣白发,千年冰玉的近邪冷冷靠在墙上,手里拈着两枚……镖。

  其实已经不算是镖了,好像被他的手指给捏成了个银球。

  我摇摇头,大为惋惜:“干嘛不捏成个元宝?我也好拿来使。”

  近邪哼一声,手指一转,一个元宝果然到了我手中。

  我心情极好的看着他:“师傅,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话音未落我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睛,看见近邪一晃,轻轻一咳,一块沾着血的桂花糕,夹杂着一股紫黑的血箭,喷了出来。我双手拢在袖中,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近邪,面色平静,无人看得清我掩盖在袖下紧紧绞扭的手指。

  王府医官面色凝重,仔仔细细为近邪切了半个时辰的脉,方才摇头叹道:“好像是中了毒伤,这毒却来得古怪,竟不象是中原一脉常见的毒,恕我无能……”

  说完唉声叹气向父亲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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