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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疼痛之下,赵渝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耶律菩萨奴正抱着自己,慌忙挣扎起身。耶律菩萨奴也不勉强,当下便松了手,面无表情地仍回去坐下。

  “多谢。”她自然知道是他相救,赵渝轻声朝他道。只是她贵为公主,何曾与男子如此亲密,今日竟然一连两次被此人触碰,却是平生未有,不免浑身不自在起来。

  “公主不必客气。”

  耶律菩萨奴淡淡道,低头喝他的酒。

  第四十九章

  中京,大同馆,后院的厢房中,上灯时分。

  床上,布料七零八碎摊开着,是折腾了大半日的成果;椅子上,莫研操着一把剪刀端坐着,若有所思地盯着布料……这个姿势,她已然保持很久。

  原本以为绣花便已是够难的了,可眼下她才发觉,原来做衣裳也是极不容易的事情,更可悲的是,在布料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之后,她才发觉这个事实。原来在蜀中时,整日不是习武,便是烧饭作菜,拿针捻线的事情都是师姐在做,早知道也该学学才是。现下,想给大哥做件衣裳也这么难。

  她习惯性地想挠挠耳根,忘了手上还握着剪刀,被轻戳了一下,立时懊丧地把剪刀丢掉。起身收拾了床上的布料,她寻思着大概还是得找件展昭的衣裳来,比划着方才好裁剪。

  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声喧哗,应是去出殡的人回来了,生怕被人看见笑话,她飞快地将布料收回衣箱关好,才快步往前面去。

  “大哥!”

  即使人再多,她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展昭,说话间人已到了他身边,笑盈盈的。他们身侧,侍女已扶着刚下马车的赵渝回房中休息。

  待公主转过内堂,展昭才低头朝莫研暖暖一笑,不避嫌地握了她的手往内院走去,轻声道:“公主不舒服,所以我们先行回来了。”

  “啊!公主不舒服?是不是晕过去了?”

  展昭奇道:“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给她出的主意,”莫研得意洋洋道,“我怕萧氏一族的人找公主的麻烦,就教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晕过去。等晕过去了,自然什么都不怕了。”

  展昭哭笑不得,却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是个馊主意,但用起来却有效的很:“你这法子……倒是妙得很。不过公主不是哭晕过去,而是晕血。”

  “晕血?”莫研瞠目结舌,语气也有些发抖,“又死人了?”

  “是骆驼血,”展昭握她的手安慰般紧了紧,笑道,“耶律洪基送了天山雪驼的血给公主喝,哪知公主一见就晕过去了。”

  “……”莫研挠挠耳根,迟疑了一会,才叹口气道,“当公主真够可怜的,大哥,要是咱们能想个法子,让公主不是公主就好了。”

  已到了屋前,展昭推门而入,口中笑道:“又说傻话,公主自生下来便是公主,又如何能不是。她们身为皇族,享尽富贵的同时,也有着自己的责任和无奈,这本就不是她们可以选择的。”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那该多好啊。”

  莫研随他进屋,转念间想起件要事,神情肃然地低声道:“对了,大哥。我今日上街去,向绸缎庄老板打听,才知道原来那日箭上的布条,极可能是一家绣庄的货色。而且那家绣庄的店家是个宋人,还是个女人。一个女人跑到中京来开绣庄,生意又不好,你说怪不怪?”

  展昭听罢,沉吟片刻:难道海东青竟是女子?

  “小七,那日你可看见射箭之人是男是女?”

  “样貌没瞧见,可肯定是男子。”莫研斩钉截铁道。

  莫研的观察力远远超过常人,她既然如此说,定然不会有错。展昭微颦起眉,如果不是海东青,那么想用这布条引起自己对绣庄注意的人,究竟又有何目的呢?

  莫研在旁自言自语道:“难道是这绣庄老板娘想结识我们,招揽生意,所以让店里的伙计来射这一箭。”她抬眼望他,嬉皮笑脸道,“这辽国招揽生意的法子倒是有趣得很。”

  展昭无奈一笑,知道她是存心逗他,也不接话,半晌才道:“那箭的事情暂且搁一搁,你莫要去探那老板娘的口风。”

  “哦,可是……”

  “此事不可透露半点,无论是谁。”他正色道,“你千万记住了。”

  “哦……”

  见他神态凝重,莫研只好应道。

  展昭缓缓坐到桌旁,看着她掏出火石噼里啪啦地点灯……

  “大哥,你的指甲有些长了。”她点燃灯,拢上罩子,目光落在他交握在桌面上的双手。

  展昭回过神来,低头望去,指甲确是有些长了。他素性喜洁,当下便要取小刀修建。

  “现在可不能修,日头都落下去了,等明日再修吧。”莫研拦了他的手,忙道。

  展昭奇道:“为何现在不能修。”

  莫研认真道:“你没听说过么,日头一落下去,人的三魂七魄就都躲到指甲里,你这时候修指甲,不仅害得他们在指甲里挪来跳去,而且要是伤着他们怎么办?”

  “你从哪里听来的?”展昭好笑,不明白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说法。

  “我们家那边的人都这么说。”她显然很相信,“大哥你可别不信,万一伤了魂,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待明日我来给你修,好不好?”

  展昭微笑道:“明日我自己修便是。”

  “那你早些歇着。”见他面有倦容,心事繁重,莫研不欲打扰,站起身来,忽然又想起一事,笑道,“大哥,你取件干净袍子借我几日,可不可以?”

  “自然可以。”

  他起身从衣箱中取了件递给她,笑问道:“你拿它做什么?”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她嘻嘻笑道,转身欲走。

  “小七!”展昭唤住她。

  “嗯?”

  展昭顿了顿,海东青之事此时还不便告诉她,依她的性格,定然按耐不住,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那么她多知道一分便多一分危险。

  “没什么,你也早些歇着。”他柔声道。

  “好。”

  莫研嫣然一笑,替他掩好门,脚步渐远。

  独自在房中,展昭凝视着灯火,若有所思,久久不动。

  自昨日皇太后出殡归来,被那杯驼血一吓,赵渝整日都食欲不振,连带人也厌厌地提不起精神。

  “公主,您尝尝着桂花糕。”侍女端上尚冒着热气的糕点,好言劝道。

  轻轻摇了摇头,赵渝倦倦地靠在竹榻上,看着池水中鱼儿嬉戏逐闹。真是难为辽人,明明是在蛮荒之地,偏偏还能一样不差地照着中原的庭院格局在这里建这么一座大同馆,若不出门去,她倒是可以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尚在大宋,并未孤身远嫁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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