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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莫研挠挠耳根,才勉强回答出来。她心里眼里都只有个展昭,幸好她再傻也明白,万不能在公主面前说此人比不上大哥之类的话,所以只好勉勉强强挤出几个字来敷衍赵渝。

  说实话,仅仅用“挺精神”来形容耶律洪基实在有点冤,不过不久赵渝自己就能亲眼看见了。

  出了关,行了不久,便有人驾马驰骋而来,到了耶律洪基面前,翻身下马,恭敬禀道:“启禀殿下,广平碇以东三里,牙帐已备好。”

  耶律洪基点点头,那人退到后面,大队人马一起往广平碇而去。

  所谓牙帐,其实就是穹庐、帐篷,但王族所用帐篷自然不能与寻常百姓所用相提并论。还未到广平碇,莫研便远远地看见前方色彩鲜艳的牙帐,让人吃惊的是此牙帐盖得便如宫殿一般,穹庐之间还有廊庑相接,亦是以毡为盖。牙帐外有契丹侍卫把守,稍远立枪为寨。

  待公主进帐,莫研跟着进去,才发现这穹庐当真是华丽。韬柱上均绘满五彩图腾,壁衣以锦缎做成,加上做工精致的绣额,地上铺以红色毡毯,不仅如此,连窗、槅都以红毡为之,甚是喜气洋洋。

  莫说莫研几乎是看呆了,便是赵渝也有些发怔,她未曾想过帐篷竟然也可如此豪华舒适。她们身旁侍女流水般地忙碌着,将各色各样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归置到毡帐各处。

  赵渝坐下歇息,旁边已有侍女奉上茶水。一位圆脸的辽国侍女进来,到赵渝面前躬身问道:“今晚殿下将在帐外设宴,不知公主能否出席?”

  “出席酒宴?”赵渝微愣,此举并不合宋朝礼仪。

  侍女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含笑道:“殿下说了,按契丹风俗这是接风宴,但若是公主不便露面,也可在帐内歇息,派随行之人出席亦可。”

  赵渝略想了想:一则恐自己若不出席让人小看了去,误以为大宋公主是胆小扭捏之辈,二则既然是契丹风俗,自己嫁到此地,也应入乡随俗。她便点了点头:“我会出席。”

  侍女行礼退出。

  赵渝示意贴身侍女选出衣物,再翻出首饰自己细细挑选,毕竟是第一次出席辽国境内的酒宴,自然不能有丝毫失仪之处。莫研百无聊赖地在旁看着她梳洗装扮,傻乎乎地站了半日,后来便干脆溜了出去,反正毡帐周围展昭已安排了侍卫,想来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

  此时日头已落,毡帐外围不远处契丹侍女来来往往地忙碌着,烤全羊的香味飘过来,莫研深吸口气,心中暗道:都说这里是蛮荒苦寒之地,说什么契丹人都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可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这么香的肉,茹毛饮血的人可万万烤不出来。

  营内四处间隔点燃了驱蚊蝇的烟草,莫研随意漫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枪寨外头,头上的嗡嗡细蚊渐多。她赶了又赶,却发觉越赶越多,只好拔腿往回走,迎头正碰上一个契丹人,而立之年,头戴绿巾金抹额,身穿窄袖紫罗衫、足蹬乌革靴,背负一张黑弓。

  “回去。”这人的声音透骨地冰冷。

  莫研愣了愣:“嗯?”

  “回寨内去,少惹麻烦。”那人的语气已经是极度不耐烦,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就返身往回走。

  “你是谁?”莫研自然不吃他这套。

  那人冷冷哼了一声,没理会她,自顾大步走开。莫研隐约听见他说了句什么“狼叼去”,犹豫片刻,毕竟还是胆小,忙快步往灯火处走去。

  毡帐内,侍女仍在为赵渝梳妆,莫研探了探头,还是退了出来,靠在帐边看不远处来来往往的契丹人。盯了良久,突得看到方才那个契丹人与展昭从耶律洪基帐内出来,前者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后者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看好你的属下,少给我惹麻烦。”

  莫研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人对展昭厉声道,语气中的森寒任是谁都听得出来,更别提那人看向展昭的眼神——透着明显的厌恶和鄙夷。

  展昭静静而立,并不因那人的语气和眼神而产生丝毫的惶恐,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淡淡道:“副使大人多虑了。”

  那人闻言,用眼狠狠横了展昭一眼,未再多言,转身走开。

  “大哥,那人是谁?怎得弄得好像我们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一般?”待展昭回来,莫研迎上前,好奇问道。

  “辽国南院枢密副使耶律菩萨奴。”展昭回首望了眼那人背影,道,“是南院大王耶律重光的属下,据说功夫十分了得。”

  “耶律菩萨奴?”莫研笑道,“这个名字有趣,只是这人长得凶得很,一点都没有菩萨慈眉善目的样子。”

  “耶律重光向来对大宋颇有微词,又与耶律洪基不合,所以此人你一定要当心,万不可有把柄让他抓住。”展昭低低叮嘱她道,“我们毕竟在他人地方,须得谨慎,万不可生事。”

  “我明白。”莫研点头,双手环胸,皱眉道,“不过这菩萨奴好像和我们宋人有仇一样,凶神恶煞的。既是来迎亲,和和气气的才好,怎么会让这么个人来呢?”

  展昭微笑着,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却是单纯如冰雪,始终不太懂得人心的算计。耶律菩萨奴多半是耶律重光派来的,而耶律洪基亦不会反对。一方面耶律洪基不愿与叔叔闹得太僵,另一方面他来扮好人,让叔叔扮黑脸,对宋人亦起到震慑之用,实则两全其美。

  也该锻炼锻炼她了,展昭想,否则今后要面对的人与事皆是复杂阴沉,她不学着揣摩人心,又该如何应对。

  “你细想想,”他道,“若当真想不出来,三日后我再告诉你。”

  “……”

  “可不许去问别人。”他微笑着补充道。

  “哦。”

  心知展昭是存心想考她,莫研晃晃脑袋,只觉得到了辽国,事情都愈发有趣起来。

  “对了,大哥,晚上的酒席你可去?”

  “嗯。”

  送嫁公主一行人中以展昭的官阶最高,耶律洪基既然设宴,他自是必须列席。说起来是御前带刀护卫,而到了这里,他所要做的实际上就是个总管,除了公主的安危,还得与辽人调停沟通,安排事宜。

  莫研欢喜拍手道:“那我和你一道,我早就想见识一下辽人的酒席,肯定和我们大宋不一样。听说肉都是大块大块端到桌上,用手撕着吃,有趣得很。”

  “你得陪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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