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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他沉默地看着我,半晌后,用压抑的声音说:“原来,那件事你还是没放下。凝夕,当年那么做完全是迫不得已。你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吗?如果不给你一点教训,你会被送去调教室,那里起码有二十个男人等着你。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教官,为了那出戏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你什么意思?”

  “还要我明说吗?如果不是你把染有母兽体液的束额交给冯真,我们怎么会在野训的时候被野兽攻击?杰森那些畜生又怎么会有机可乘?当初敢做,现在却不敢承认吗?”

  “你以为那一切是我安排的?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惊讶地看着我。

  “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在野训的时候还会带着冯真。也没有人能在不被我发现的情况下,拿到我的束额。”

  “你就凭这些判了我的死刑,是不是太武断了?”

  “还有杰森。他在被我用刀片割断喉咙之前告诉我,主谋,就是你。”

  “你宁愿相信那个畜生,也不相信我?”他抓着我的胳膊吼了起来。

  “我可以不相信他,但是我不能不信冯真,那孩子不会说谎。他告诉我,那条染满母兽体液的束额,是你交给他的。”

  他看着我,目瞪口呆,活像一台突然被人关掉电源的机器。

  “旋司夜,如果这都是巧合,都是误会。你不觉得巧合太多,误会也太多了?你当自己是悲剧小说里的男主角吗?”我的眼神充满嘲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死无对证,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是,凝夕,我要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我侧过脸,不愿看他惺惺作态的表情。

  “就算当年的事情真是我做的,你那一刀也应该什么仇都报了。让我们忘了这一切好不好?之后那两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的,你都忘了吗?”

  他低下头吻我,熟悉而陌生的气息徘徊在唇边。我把脸偏到一边,躲了过去。

  “别提醒我这个。知道那两年,我每天晚上躺在你身下都在想什么吗?”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勾唇一笑,“我在想,怎么杀了你!”

  我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他,“旋司夜,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你和往生岛的记忆,都是我拖在身后的一片阴影,是我急于舍弃的东西。我的生活不需要阴影,你为什么还要进来?”

  “你问我为什么?”他突然爆发,狠狠地钳住我的肩膀,粗暴地吼叫着,“因为,我想你。想得走火入魔,想得整个世界都是你。你的头发,你的眼睛,你的嘴唇,每天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你却问我为什么?”

  刚刚缝合的伤口被他强劲的力道撕裂,我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旋司夜,放开我!”

  “不放!我整整等了四年,你知道四年是多久吗?是一千四百六十天,三万五千零四十个小时,二百一十万二千四百分钟。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就快要活不下去了。你怎么可以拒绝我?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你?我不是你的物件,不是你养的宠物,我的意志不受你的支配,我为什么不能放弃我不要的东西?我真的很想问问身上的男人,可是,我说不出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强硬,惟有语言是脆弱的。它无法超越生死,悲伤,痛苦和绝望。

  他毫不留情地生硬进入,我本能地弓起身子。强迫接受的交欢是痛苦的,这种痛苦尖锐而沉重,一波一波地震荡着,似乎要把我碾成粉末。我感到头发被冰冷的汗水粘在脸上,皮肤下的血管汩汩流动着,像开冰的小河,春回了大地。

  黑暗中的空气弥漫着芳香而糜烂的腥味,那味道让我想起了皇家古宅里的樱花。当隐隐泛青的夜色笼罩院落的时候,我喜欢坐在檐廊上望着庭院里的古樱出神。微风吹拂,光影斑驳。春夜里的樱花宛如从开裂的皮肤中膨胀出来的烂肉,整个庭院都充满烂肉甜腻而沉闷的味道。

  那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春日馨香,荡漾在我的记忆里,令我的灵魂隐隐作痛,那是无法诉说的隐疾。有些事情记得如此清晰,母亲临终前含泪带笑的脸,她的声音温柔而伤感,她穿越时空的罅隙对我说:“凝夕,原谅我,原谅这不可拯救的宿命。”

  十六

  在往生岛的时候,我总是怀念宇那舒展如风的笑容,干净而漂亮,如同明亮的阳光碎片变成晶莹的花朵,在他的脸上如涟漪般徐徐绽放。记忆中,他总是喜欢拉着我到郊外的森林,看天,看云,看阳光下斑驳的树影,看飞鸟从树林的阴影中呼啸而过,凄凉而破裂的叫声在苍蓝色的天空划出一道道透明的痕迹… …

  看着那些仓皇的飞鸟,他总是笑着问我,凝夕,有想过像鸟儿一样飞到天空上去看一看吗?我想知道云彩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是不是开满了鲜花的天堂?

  看着他的笑容,我曾经执著地相信,云彩的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天堂,一个开满了鲜花,没有痛苦没有伤害的地方。

  儿时的记忆,远远的,轻轻的,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美好,泛着淡淡的金黄,带着朦胧的忧伤。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 到底有多远?也许,只隔着一个海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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