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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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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盈轻轻地微笑,双眼弯弯,望着昂然的小公主。 她比真宁还小的时候,也曾经仗着年幼说些让人难堪的话,以为童言无忌,谁也拿她无可奈何。 小公主在她的目光之下,起初还能够无畏地对视,但不久就脸色泛白,将眼睛垂下。素盈对她的反应有些遗憾:她喜欢真宁的勇气,但不喜欢她的鲁莽。这孩子并没有做好接受一切结果的准备,就冒失地为自己与后宫新主人的关系开了一个不好的头。 司赞本该在这时候宣告觐见结束,但他见场面尴尬,又摸不透新皇后的心意,有些不知所措。 凤烨公主上前一步,向素盈拜倒:“真宁公主年幼无知,望娘娘恕罪。” 素盈没有回答,看了司赞一眼,他立刻乖觉地继续唱礼,让这场觐见以皇后赐宴收场。 朝臣与内外命妇的朝贺让素盈眼花缭乱。尤其是那些外命妇,大约做足了准备来吸引她的注意和好感,然而素盈还是没能记住几张新面孔。所有的人仿佛都是一个模样:金饰青衣,笑脸盈盈…… 素盈觉得,自己再坐下去就要陷入一个可怖的奇阵,被一群一模一样的人环绕。她的金冠仿佛越来越沉重,更加深了这场灾难。于是她开始坐不安稳。司赞注意到她的细微举动,便在唱礼时略微加快了速度——只是加快了一点点,除了皇帝那个很挑剔的弟媳邕王妃之外,几乎没人察觉,但却让素盈提前半个时辰摆脱苦海。 回丹茜宫卸去正装,素盈又换上常服,去设家宴的奉庆殿与东宫、公主们象征性地小斟。 她早知道这酒注定喝不痛快,但还是去与他们客套了一番,也懒得再去揣摩他们的脸色,漠然退场。这样一来,整天的客套终于全部结束,素盈卸下一副担子,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走了没有几步,她的头昏昏沉沉,像是酒劲上来,又像是倦怠欲睡。恰好奉庆殿不远处有一座八角亭,她便进去小坐,顺便为身边每个宫女找了份差使,将她们全部支开,只留崔落花在一旁。 她不言不语,崔落花也不扰她清静。 一股爽风扑面,直入襟怀,素盈深深呼吸,精神一震,脸上又焕发少许光彩。 “崔秉仪……”她低低地问:“拜贺时你未在场,刚才席间一切你却看见了。有何感想?” 崔落花微笑着说:“娘娘眼观六路,何须旁人参谋?” 素盈叹了口气:“皇后难当!” 她这一声叹息随风四散,一时连风也仿佛凉了三分。 “娘娘——”崔落花以目示意,素盈举目一望,见东宫立在亭外不远处,遥遥地看着她出神。 素盈轻轻地点头,东宫犹豫一瞬便走上前,崔落花则知趣地退开几步远。 他并没有向素盈行礼,只是站在她身旁,怔怔俯瞰她的侧脸,半晌才黯然说:“为什么是你?”像是无奈地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素盈看他一眼,苦笑,不知该怎么回答。 一阵风起,亭上悬铃叮当响了起来。东宫的神情骤然一震,像是突然从一片混沌中惊醒,醒悟到以他们此时的身份不便独处很久,只得叹了一声:“你要小心……” 素盈感激他的心意,仰头道:“你也一样。” 他转身离去,素盈也调转目光不再看他。崔落花望着东宫的背影,上前道:“东宫似乎知道什么。” 见素盈不表态,崔落花压低声音说:“娘娘……废后不死,总会有人处心积虑扶她东山再起。东宫眼下不忍危害娘娘,但废后毕竟是他生母,只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做出抉择……性命攸关,娘娘要为自己考虑。” 素盈默默起身,走了几步,凄然笑道:“有时候,我忍不住佩服琚相——他摆布别人的时候,总能面面俱到。为什么是我?也许……一个原因是东宫不忍加害,所以,是我?换了别人,东宫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废后的死党让那人从后座上消失?” “正是为此,娘娘才要利用这难得时机,早做打算。” 素盈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又叹一声,悠悠道:“再说吧……” 这天素盈正式入主丹茜宫。宫内女官、内官的拜见之后,时辰已近黄昏。她端正地坐在胡床上,目光静静地从丹茜宫内遍染金辉的器物上一一扫过。 她看得太久,旁人不知她想些什么。崔落花轻声问:“娘娘可有吩咐?” 素盈抿嘴微笑,轻飘飘的口气像是唏嘘:“一点她的痕迹也没有了……” 她记得从前丹茜宫内处处摆设皇帝赐给废后的珍奇。废后的品味高雅,那些宝物仿佛是随意摆放,却让殿内别有趣致。如今那些宝物被收归府库,丹茜宫显得有些空荡。甚至过去殿内依废后喜好而挑选的帷幕珠帘,也换了别种颜色。 “给这宫殿换一位主人,是如此容易、彻底……”素盈心里叹了一声。 用过晚膳,皇帝驾到。 素盈今天受众人拜贺,而他今天往祖庙告谒,一样忙碌了整天,可他的神态依旧平和安稳如常,不见一点倦色。看到素盈略显疲惫,他笑道:“习惯了就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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