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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第十八章 公主下嫁

  素盈回家还没坐稳,信默就风风火火地冲入她的房门。

  素盈原本满腔悲愤和埋怨,不知要向何处发泄。可是一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焦急难过的样子,她的心就软下来,不能像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向他发火,只能长长地叹口气。

  她的叹息幽深而哀伤,眼中两颗硕大的泪珠摇摇欲坠。信默捧着她苍白的脸,看到她嘴角还有残存的血渍,不由得心慌:“他把你怎么样了?”

  素盈见他这样,相信他并不知道信端的所作所为,便苦笑着摇头说:“他把我气晕了……气得我头脑发热,想拿你泄愤。”

  “他是不是胡说些什么?”信默一手为素盈擦去下颌的血迹,一手在袖中攥成了拳头。

  素盈把脸贴在他的手心,“他向我要你家的翡翠。我说,拿信默的人头来换。除非信默死了,我绝不交回……”她苦笑着摇头,“我以为,我们虽是私下约定,可也值得生死相守。可是信默,我不明白,你们家到底在想什么?”

  信默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柔声道:“没事,你只要安心等我来娶你。”

  “能吗?”素盈闭上眼睛,缓缓说:“你们家白将军怕我不答应,特意叫我去相府,要琚相从中调解——这固然可能是他忌惮我家现在的势力,不便来硬的。但琚相竟然站在他那边……真想不通。信默,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我心里非常不安……”

  “没事,你有我呢。”信默握住素盈冰凉的手,“阿盈,你相信我。我会来娶你,什么都不能改变。”

  素盈手中握着那块翡翠,叹了一声。

  从那以后,白府就不见有其他动静。相府的人倒是来过几次,劝素盈退婚。他们惹恼了素盈,她索性赏来人一个闭门羹。有次她这举动把相府的人也惹恼了,在门外向素盈冷笑:“小姐不要仗着宰相夫人疼你、大人由着你发脾气,就以为能与大人分庭抗礼。宰相大人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你若不识抬举,后悔的日子在后面呢!”

  素盈听他言谈大有蹊跷,自然也不会闲着,托素澜为她打探。素澜刚嫁到相府,与相府众人还不亲热,她心里毕竟向着姐姐,也认认真真多方打听,可无论怎样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偌大的相府,上上下下近千人,竟没一个透出一点口风。

  素家姐妹都不是盲目乐观的人,见情况如此,更觉其中大有来历,然而这来历密不透风,让她们也无可奈何。

  素盈越来越焦躁,虽然信默常来看她,不断地宽慰她,可素盈见他总是闪烁其辞,对他也渐渐不放心起来。

  四月的一天,素盈正在房中拣选香料,一个小丫鬟磨磨蹭蹭地走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小姐、小姐!奴婢听说……荣安公主的驸马定下了……”

  素盈见这个不常走动的小丫鬟面容苍白,心知多半是坏消息,哥哥定是落选。她对小丫鬟温和地笑笑,说:“要是好消息,也轮不到你来报信。上面的丫鬟们遇到坏事就往下面推——说吧,我不怪你。驸马不是三公子,对吧?”

  小丫鬟缩在门边点点头,说:“小姐,小姐……驸马是、是白公子……”

  素盈的身子陡然一震,呆呆地反问:“哪个白公子?”

  “是白二公子……”小丫鬟见素盈面如土灰,哪里敢再说下去,一个劲叫:“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素盈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可身子却如镇在大山之下动弹不得,头上重重地顶着万顷沉铅,压得她摇摇晃晃。她的手抓着身边的桌子,手臂颤抖,连桌上的茶具也咯咯地摇晃起来。

  “你胡说什么?”她提高声音道:“公主一向都是下嫁素氏!何时轮到白家?!”

  小丫鬟被她的神情吓得要哭出来,啜泣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听其他人说,白家原本也是素氏一支,因为几代前犯了法,被革去姓氏,改成‘白’的……”

  这事情素盈也有耳闻,她再也想不出质疑的借口,顿觉心中一片空虚。

  “他要当驸马?那么……我呢?”她的喉咙干涩,几不成声。

  小丫鬟大气也不敢出,可又不敢不答,“白三公子现在就在小姐的门外……小姐要不要他进来?”

  素盈勉力抬起头,看见小院中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人,不是白信端是谁?

  素盈冷笑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信端不等素盈邀请,已走到素盈门前,看着脸色铁青的素盈道:“素六小姐别来无恙?”

  小丫鬟见他们二人神情不善,慌忙跑开了。

  “白将军又来要那块翡翠么?”素盈盯着白信端的眼睛,心里恨死他的笑容。她如此绝望,他却还能笑得春风盎然。

  白信端看看周围无人,笑道:“荣安公主是个明理的人,说她已经有了信默,有没有那块翡翠无所谓。可家父怕公主心中见怪,希望小姐明白事理,把那翡翠还来,家父定当重礼道谢,公主也会明白小姐的心胸宽阔。”

  “我心胸宽不宽阔,与她何干?”素盈神情镇定下来,沉下脸说:“我就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怎样?”

  白信端没想到事情到这份上,她还是冥顽不灵。可要说真就把她怎样,也不大可能。他只好婉转地说:“皇家定下的婚事,我们也无可奈何,希望小姐体谅。小姐若是惦记与信默的情分,就不要让白家难做。”

  素盈嘴角含笑,冷冷道:“白家为了娶公主,退婚不成干脆把我撇在一边、蒙在鼓里,连知会一声都没有——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让你们难做?”

  “虽然公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大婚之时,白家拿不出那块翡翠,总是不大好看……”

  “你家娶公主的时候好不好看,与我何关?”素盈目光阴沉,道:“你好像没有发现,白家做的这件事,让我们家难看得很。”

  白信端来之前已经想过很多说辞、很多他可能会见到的场面,可素盈的表现完全不像他的预期。说她气急败坏,她偏偏口齿伶俐咄咄逼人。信端知道口舌上占不到她的便宜,便佯装怒道:“小姐难不成要我爹亲自向你赔罪,才肯归还那块翡翠不成?”

  素盈默默地看着他,白信端忽然觉得一股寒意逼到他心口:他并不讨厌素盈,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他心里其实有些为她感到委屈不平,甚至他也觉得素盈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无能为力,他只能在心里同情这个女孩,表面上该做什么还得做。

  可是这女孩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他——她不憎恨他,她鄙视他。

  白家拥有了尚主的荣耀,可是有这样一个女孩,在这样一个阴暗的房间里鄙视他们。信端是驰骋沙场、战功赫赫的武将,提起他来,没有一个人不服,可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鄙视他。

  信端在她的目光下忽然觉得愤怒而不安,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让白信默来拿他的翡翠。”素盈缓缓地说,“我等他。”

  素盈不知道,她和信端在小院中对峙的时候,素府已经像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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