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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天已经大亮了,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道路两旁是高耸的大树,枝干都是光秃秃的,冷风习习,副官吴作校,冯天钧恪尽职守地领着大队荷枪实弹的虞军卫戍站在关卡一侧,虞昶轩披着一件宽大的军用氅衣,站在路中间,看着那辆渐渐停下来的防弹汽车。

  他看见顾瑞同扶着她走下车来,她脚步软的几乎站都站不住,寒风冽冽地吹过来,她的头发散散地拂在风里,穿着件素色斗篷的身体单薄的犹如一根随风而落的枯叶,他没想到再见她的时候,她竟会变得如此让人心痛,他的呼吸禁不住加快起来,那种在心中狠狠压抑的刻骨铭心的思念化成激荡的感情,都在看到她的一瞬翻江倒海而来,他的整个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是她来了!

  虞昶轩快步奔向叶平君,叶平君踉跄地站着,风将她鬓角的头发吹得纷乱,她看着雪地里那个朝着她奔来的人影,胸口犹如被温热的水包围着,连眼眶都往外涌着温热的液体,虞昶轩已经奔到了她的面前,一句话都不说就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宽大的军氅眨眼间就将她瘦弱的身体覆盖起来,她就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暖意将她整个地包围起来,她不停地抖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嘴角瑟缩,却说不上话来,他说:“我都知道。”

  她的眼泪却流得更凶起来,那令她饱受刺激的丧母之痛再度侵袭而来,她双腿只是站不住,虚软着往下滑落,他用军氅将她整个地包在怀里,如安慰一个委屈孩子般伸出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坚定地道:“平君,哪也不用去,跟着我。”

  她全身都是软的,慢慢闭上眼睛,垂下头去,眼泪一颗颗地落在他的怀里,耳旁是呼呼的风声,刮着雪地里显露出来的枯草,东倒西歪,飘飘泊泊,漫山遍野一片白茫茫的颜色,这天地间一片孤寂寒冷,唯有他的怀里是暖的,唯有他是可以依靠的。

  梨花曳枝,儿女结情

  晚上,中军行辕办公室内,因前线军务向来都是耽误不得的,虞昶轩连着处理完了几份前线军报,另外交待了机要室秘书立即发报了几则重要指令,就见侍从官端了晚餐进来。虞昶轩忙碌了整个下午,这会儿却不想吃什么,挥了挥手让那几个跟着他忙碌了一个下午的秘书和幕僚出去吃,又对一旁的吴作校道:“让顾主任进来。”

  吴作校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顾瑞同进来,吴作校又走了出去,随手便将办公室的门关上,虞昶轩坐在那里,道:“叶家的大火,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顾瑞同道:“我跟叶小姐说是意外。”

  虞昶轩看着顾瑞同,道:“谁干的?”顾瑞同却沉默在那里,脸上竟露出难色来,虞昶轩见他这样的表情,不由地“哼”了一声道:“难道还是什么大人物要为难她这样的一个平民女子?牟家?楚家?还是陶家?再或者是新平岛的龙枭帮跑到金陵撒野?不管是谁,我都要他死无……”

  顾瑞同脱口道:“军长!”

  虞昶轩抬起眼眸,乌黑如墨的头发下那一双眼眸透着精锐的雪亮,他的面孔冷冷的,俊朗的面孔上有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棱角分明和凌厉之色,他就坐在那里,盯着犹豫的顾瑞同,一字一顿地问道:“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谁干的?”

  叶平君再一次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天已经黑了。

  她在枕头上转了转头,就看到床边站着几个穿着白衣的护士,一名护士见她睁开眼睛,就弯下腰来,微笑着对她说道:“叶小姐,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平君摇摇头,那护士便伸手在她的头上按了按,转头对另外一个护士道:“还是有点烧,再给叶小姐量量体温和血压,我去叫戴医官来看看。”叶平君就看那几个护士走马灯一般地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一个护士走上前来给她量体温,平君躺在枕上,轻声道:“这是哪里?”

  那名护士笑道:“这里是中军行辕。”

  平君轻轻地吸了口气,额头上竟又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来,挣着还想问一句话,那名护士在白天的时候亲眼看着军长将这名女子抱了回来,那等关怀备至的模样,她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可见军长对这名女子是何等的上心,便又笑道:“这是虞军长的房间。”

  叶平君听到她这一句话,心中就是一松,立时就安稳下来,嘴角就慢慢地扬起,露出一抹微微的笑容来,她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一旁的护士问道:“叶小姐,你需要什么?”

  平君缓缓地摇摇头,汗湿的鬓发贴在了额角上,她烧还未全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只闭着眼睛疲惫地说了一句:“没事,我太累了,就想再睡会儿。”

  虞昶轩来的时候,她还未醒。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小的台灯,略有些幽暗,几名护士看着他走进来,忙就站起身来,才要称呼,虞昶轩便示意她们安静,那几名护士也是懂眼色的,看着虞昶轩走到了平君的床边去,便都退了出去。

  虞昶轩俯身下去看沉睡的平君,见她睡得极为安稳,她的睡容他是极熟悉的,依然是略侧着身子,右手放在枕边,手指轻轻地向手心里蜷缩着,他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她的手很软很暖,柔若无骨,细细的手指仿佛是一碰就会碎掉一般,他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的手心暖暖地贴服在他的肌肤上,就仿佛是婴儿最柔软的触碰,他用最轻微的声音开口叫道:“平君。”

  她睡得迷迷糊糊,在睡梦中“嗯”了一声,那眼皮很沉,就是睁不开,他缓缓地低下头去,埋首在平君的面颊一侧,轻轻地吻着她,房间里的灯光照出晕黄的一片,映照着房间里那些年代久远的紫檀木古董家具,乌木格子,雪白的墙壁上,都映下了斑驳的光影,只有他深深地低着头,面容沉浸在阴影里,所以就连他脸上的表情,也被隐没了。

  平君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她的烧已经全都退了下去,额头却依然沁出细细的汗来,浑身都暖暖的,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一个人揽在怀里的,她抬起眼眸去看他,他还是睡着,英挺的眉宇间还是一片疲乏的颜色,身上的外套未脱,戎装上的领章灿烂耀眼,袖子上的扣子硬邦邦地硌到了她的肩头。

  这样的再度见面,竟恍如隔世一般。

  她轻轻地动了动,他自小在军中,很是警醒,竟然也跟着就醒了,一见她睁着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笑道:“我竟比你起得晚了。”她却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他,他被她看了半天,笑道:“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平君伸出自己的手指来,轻轻地停在他浓黑的眼眉上,慢慢地顺着眉峰一点点地划下去,再触到他高挺笔直的鼻梁,“我认得你。”

  她说完这一句,眼圈却蓦地一红,他问道:“你怎么了?”平君的眼睫毛无声地动了动,眼泪就流了下来,哽咽着道:“我没有妈妈了。”

  虞昶轩的目光微微一顿,伸手过来将她用力地搂在怀里,低声道:“你现在有我了,我这辈子都要对你好。”他的声音是低沉的温柔,他们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波波折折,现在总算这样平静地相守在一起,而那些过往种种,哪有这一刻的温暖来的重要。

  平君就那么凝看着他,轻声道:“你现在不怪我了么?”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只是微微地笑着,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我真想你,让我抱抱你。”

  他伸出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平君眼眸一阵温热,竟是无声地抽噎了一下,却又听到他半促狭地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得再生一个赔给我。”

  平君立时就红了脸,使劲地推了他一把,虞昶轩就势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按了按,笑道:“可算是退烧了,我一会儿还要去处理些军务,今天你也躺着不要动,这里不比金陵,昨天又落了点小雪,外面冷得很。”

  她点点头,伸手朝着外面指了一指,道:“下雪了。”虞昶轩循着她手的方向转过头往窗外看去,笑道:“那不是雪,是种在院子里的梨花。”她定睛看去,果然就是几片雪白的花瓣,被风吹在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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