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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没有武功的男人,一个没有武功无所事事的男人。

  这嫖客深更半夜不在鸳鸯帐里倚红偎翠,孤身一人跑这荒凉地儿来做什么?令月疑惑地缩起了身子,屏住了呼吸。

  那男人在水榭中央的波香亭停住了脚步。伫立良久,竟发出了一声无比惆怅的叹息……

  这声蕴含着无限艰辛的叹息让令月瞬时有些动容--同是天涯沦落人吗?这人也有满腹的心事吗……她悄悄探出了头,向波香亭望去。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来人的身形。嗯?不对!她愣住了--方耀祖,居然是方耀祖!

  令月心下蓦然有些惊喜,但她又更好奇地想瞧瞧他的私密举动。这方二狐狸平时端正稳沉得水米不进,难道私下也有难言的烦心事?看他那颦眉忧思的样子,好像事儿还真不小呢……

  投胎于富贵之家,含着金勺长大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烦恼?令月正窥探琢磨着起劲,却见那方耀祖晾完了愁思,潇洒转身,回返了!

  哎!她可不想放他走,正愁着没顺眼的人陪着喝酒呢!从天上掉下个心想事成的人来,哪里能放跑?

  令月赶紧跳起身来,拎着酒坛就蹿了出去,"方公子!"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只让他听到。

  待方耀祖惊异回首,令月故作休闲状,淡笑着迈步走出了阴暗,"怎么?求佳人不得,夜不能寐?"她低低地坏笑着。

  "傅姑娘?"方耀祖疑惑地环视了四周,又惊异地将眼光落在了令月左手拎的酒坛之上,"你……"

  "有烦事,来消消愁。"令月豪爽地开了口,"你怎么不去玩儿呢?好容易来建阳一次,怎么不好好见识下'春上春'的无边春色?"

  "有大哥陪他们足够了,我乐得清闲。"方耀祖一侧身,有些不自然地笑了。

  "哎?你那个如月姑娘没来争魁啊?"令月打趣地挑衅着他。

  方耀祖的神色突然一僵,"什么啊……"他转头望向了水榭,"唉,红颜薄命啊,去极乐了。"

  "真可惜……"令月由衷感慨,"要不,有您方二公子力捧,怎么着也进得了十魁了……"

  "好了,别取笑我了,"方耀祖赶紧移开了这话题,"瞧你闷闷不乐的样子,还学诗仙借酒消愁呢,怎么了,又有什么心事?"

  "没怎么,失手了一回罢了……"令月不想谈这难言的伤心事,"方二公子,您若有空,陪我喝点酒如何?"她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请求。

  "你让我陪你喝酒?"方耀祖惊愕万分,半晌,夸张地笑了。

  "怎么?"令月讪然,"失了您二公子的身份?"

  "不是,不是。"方耀祖赶紧正色申辩,"我是说……呵呵,你的酒量看来不会很差吧?我可不喜欢和没酒量的人喝。"他善意地提醒着令月的记忆。

  "我酒量如何,喝喝就知了。"令月淡淡地应着,"我不和你拼酒,我知道拼也不过你,咱们就喝着玩。我有数,不会影响到我明日的任务。"

  "那好。"方耀祖点头,"不过……就在这里?"

  "我找地方!"令月爽朗地开了口。

  进了春上春内庭,令月出示了暗卫腰牌,打着赵家大院的旗号,跟账台要了间"专备"的上房。

  "你厉害!"方耀祖边走边不住感叹,"我可是听贾春雷说过,这里的房间一个月前就根本订不上了,摞多高的金子都订不上。你竟……"

  "二公子,您说的没错。"令月晃着钥匙自得地笑了,"这房间给多少金子也不卖的。您是在上面待惯的,十指不沾泥,不明白底下的行规。像春上春这样排场的地方,当家的绝对不会把房间全都卖出去的。就算是外边给的价钱再高,他手中至少也得留上几套空房。"

  "为什么?"方耀祖有些惊异,"商人重利啊,为了金子都敢去刀口舔血。这花魁大赛紧俏起价的机会可千载难逢,明知亏了金子,为何还偏要浪费呢?"

  "因为你推崇的'人心'啊!"令月不怀好意地笑了,"这几间房子,就是空置的命。要应付突发事件,应付机动啊。想想吧,这里面住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若是全满的话,打个很不恰当的比喻,突然你们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来了一两个……"

  "哦。"方耀祖蓦然就明白了,"受教,受教。"他感慨地拱了拱手。

  二人前后进了房间,才发现这留置的上房豪华得紧。一面由纯透凝寒玉雕刻而成的明刻屏风,绮丽堂皇,富贵逼人。左屏为猴子骑马:"马上封侯",右屏是雄鸡戴花:"官上加富"。屋内的陈设摆置,也是流光溢彩,极尽奢靡。春上春的小厮们随后抬了几坛酒进来,并体贴地将门给带上了。

  方耀祖见状惊愕万分,"你……"他盯着令月,手指着这一排酒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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