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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诚如向晚所言,金三佰现在是乐正礼心中的一个结。

  那一个错误的晚上发生的错误的事,亦如向晚所言,是金三佰的一个冲动一个自私,却是乐正礼的一份责任。

  乐正礼这一回没怎么在三佰楼前徘徊,大步入内,恰与金三佰迎面碰上。

  上次一别已有数月,又隔了个新年,感觉时间特别的久。两人俱是一怔,金三佰率先反应过来,侧头对着一位小二大声吩咐:“小李领这位爷挑个好位置。”

  那叫小李的小二忙吆喝一声,一甩肩上长巾,哈腰示意乐正礼跟着他入内。

  乐正礼看一眼已转身背对着他的金三佰,对着小二道:“三楼雅包。

  金三佰脚步一滞,又风风火火地到另一边忙活去了。

  这一次乐正礼很有耐性。

  金三佰不理他,他就一直坐到酒楼打祥。

  “掌柜的,楼上客人还是不肯走,说非得你亲自请他走,他才走……”那叫小李的小二偷偷拿眼瞄了眼金三佰,低下头又将话重复一遍。

  真是打祥时候了,金三佰没想到乐正礼还有这么坚持与固执的时候。叹口气,挥手示意小二退下,还是没忍住,手理了理云鬓,又理了理身上衣裳,方上得楼去。

  “你来了。”他坐在那,桌上只有一个空酒坛,身上一种别于寻常的内敛。

  她站在门口,一副不打算进来的样子:“我们要打祥了,这位爷明天赶早吧。”

  “三佰……”

  他一叫名字,她又有些激动,一下子打断:“说好不再见的,来了玉陵也别来我三佰楼。”

  他看她,声音沉稳:“我当时并没答应。”

  是,当时他全部的心思是她的鞋子,并没明确答应。只是她当成了默认。

  “随你,反正我与你再无干系。”她说完,转身便欲下楼,甫一抬脚,人已被拉回包厢,按坐在了凳子上。

  “乐正礼!”她明明也不是放不开的人,只是上回被向晚一说,心里有了犹豫与害怕。今天他这样,更是让她有些恼羞成怒。

  “你既这样想,还戴着这珠子干嘛?”他伸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取过她头上发簪。簪头镶着一颗不甚起眼的佛珠,正是此前他留在床头的。

  金三佰一怔,青丝早已披散在肩头,眼里有狼狈,伸手便欲夺过他手中发簪。

  她又如何是乐正礼的对手,徒惹羞怒,双手反被他牢牢制住。

  “你到底想干嘛!我说过不用你负责,更不要你再来招惹我……”

  “我要大婚了。”,

  短短五个字,就让她住了口。

  虽说一早看开了,可是既动了真感情,又怎么可能毫无反应?只是一切情绪,最后化为淡淡一句:“恭喜!”

  “可我想娶你。”

  她几乎惊跳,并没有喜悦,破天荒失控地尖着声音:“我不需要你负责,我不需要你负责!”

  “金三佰!”他第一次沉声喝住她,这一面是他从不曾在她,甚至在折兰勾玉与向晚面前展现过的。

  他毕竟已有四年的城主经历,又怎会缺少这一面?

  金三佰一时被震住,乖乖就范。乐正礼这才缓了神色,声音也温柔了些:“金三佰,你好像从未正式介绍过你自己。”

  这样的乐正礼是金三佰不熟悉的,可她心里分明又是喜欢的,甚至他这样说话,让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脸微红,勉强镇定道:“还用介绍么?不就是三佰楼掌柜金三佰,玉陵城人人皆知。”

  他笑,面对金三佰,忽然有了种游刃有余的自在与主动:“从南湖酒楼抱琵卖唱,到玉陵三佰楼的掌柜,短短数月,身份也转变得委实太快了些吧。”

  “你今日是来调查我的?”她终于从春心荡漾中回过神来。

  “我本想问表哥,不过更想你亲自坦白。”

  她一慌,奋力从他掌控挣脱,还未开口,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次确是我醉酒不清醒,可是第二次,我滴酒未沾,也分得清谁是谁。”

  她又是一震,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不敢想他想说什么。

  “三佰,你我只有这一次机会。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守着,你好好考虑,今晚你若不说,我也再没有必要向表哥打听你的来历身份。你不想见我,可以回房,酒楼照常打祥,我等到五更,时间一过,自会离开。”

  回到封地后,他曾反反复复想这个问题。如果说第一次是错,那么第二次虽是金三佰主动,也分明有他的甘愿。他历来不善与女子交流相处,除了向晚,金三佰就是他心里最相熟的女子了。

  他其实一早知道向晚的感情,却不知什么时候表哥也动了心。等他彻底明白时,已然知道自己与向晚再无可能。也好。他常常觉得自己配不上向晚,他出身的尊贵与权势,和她的内秀与温婉一比,似乎分外肤浅与不堪一击。他明白,心里也甚是欢喜,表哥与向晚如此般配,只要表哥能对向晚好。

  金三佰却是个例外。她比他年长、来历身份不明,他与她从互看不顺眼,到他慢慢将她当成亲人与朋友。只是当初他在清醒状态下亦没推拒她的热情,在很长时间里,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金三佰,或许还是有那么份淡淡的情萦。而且,他怎么能让自己在做了那些事后,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乐正礼第二天一早才回折兰府。恰折兰勾玉与向晚起得早早的,正准备吃早饭。向晚自从有了身孕之后,睡早起早、少吃多餐。算时间,也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小腹只是微微隆起,穿着冬裙,看不出痕迹。

  于是乐正礼一道坐下用早膳。

  “小晚一直不知道三佰身份么?”沉默半晌,终是乐下礼忍不住先开口。

  “嗯。”

  “你之前有问过么?”

  向晚摇头。

  “为何不问?”

  向晚笑,淡淡道:“她是我朋友,我知她不会伤害我,所以有些事,她既不愿意说,我便不问。”

  “你怎知她不会伤害你,在你们认识的最初?”

  向晚上次失踪,原是三佰陪着她照顾她三年,从那时可知她不会伤害向晚。可是之前呢,之前她们就是好朋友好姐妹,向晚是如何肯定这一点的?

  “若她会伤害我,师父又怎会对我们之间的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折兰勾玉是一早将金三佰的身份调查清楚的。所以,她问与不问,知与不知并无甚大碍。她相信折兰勾玉,亦相信金三佰,如此而已。

  一时沉默。

  半晌还是折兰勾玉开口:“礼,你的封地,近段时间,可有流民涌入?”

  “流民?”

  “比如荒民、灾民,或者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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