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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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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问完,便看封荣一晃,骨碌着就摔下来床。腰磕碰到了脚踏,哎呦着一声接着一声。 德保瞧见了,唇角颤了一下,却只做不见,垂头退了开。 封荣哎呦了片刻见香墨并不理他,便自己爬上床,去扯被子。 可香墨把被裹得死紧的不放,封荣央告了一会,香墨只不理他。 封荣紧起了嘴,做出苦恼的声音道:“那我冻死好了。” 嘴唇微翘,似笑非笑。眼睛惬意地眯着,殿内四个青铜炭炉堆满了的寸长银炭,暖意融融。嘴里说冷,其实一点也不觉得。 香墨用被子紧紧裹住头,丝毫不理睬他,封荣只着白色内衫慵懒地依偎在香墨身畔,黑色的长发恍如洒了浓墨,淌在明黄花罗的锦褥上。半晌无趣,又去搂她。 香墨一脚踹开他,自撒红金丝的被子里弹出半边脸,斜斜地瞥了封荣一眼,恨声道:“冻死了倒好,大家都省心。” 封荣从后面连被子抱住了她的腰,将脸颊贴在她的背上,蹭着,声音柔软的似象涟漪的春水,绵绵潺潺:“到底是子溪的妹妹,我不过就问了一句。你已经把我踹下去了,还不解气?” 香墨仍不理会,合着眼装睡,可面色稍霁。 封荣搂住她还待开口,忽听脚步响,德保又隔着帘子唯唯诺诺道:“皇上,太后那边等着你传旨呢!” 封荣目光倏地一闪,略一低头,发丝垂下,半掩了面色。 香墨刚缓过来的脸色顿时又僵了。 他忙冲外道:“去吧去吧,还要什么旨!” 说完去抢被子,偏香墨见他这样,就是不肯松手,僵持着,可终究敌不过封荣的力气,让他钻了进来。 封荣凑近,俯在香墨的耳边,哝哝絮语。很低的声音,根本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可温温湿湿的气息蹭过,挠得耳朵痒痒的,不由地皱起鼻子,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守在帘子外的侍婢,隐隐听见封荣闷闷的笑声。渐渐的又变成了低喘。反复不休的其实只是几个音节,却掩不住的旖旎。 香墨起身的已是晌午,封荣还在床上熟睡。她素来畏热,只穿了一件牙白锦织肚兜,一条纱裤,就下了床。她这做派钦勤殿的内侍都看惯了,内侍目无表情的领着两三个小宫婢上前,为她披了见轻纱罩衫,又服她盥洗了。方退出去,德保捧托盘走了进来。 香墨缩着脚坐在榻上,凉滑的薄绡纱衣,绿如翠萍,只如一股呵气,裹在周身。纱衣下掩不住的鱼水红痕,似要绽出来一般。 榻前一个火盆,炭火红彤彤的正旺,香墨百无聊赖的拿着火钳子拨着炭。炭火跳了一下,闪闪烁烁映进了她的眼。 香墨看得入神,闻见药味儿头也不抬地,心不在焉地问:“看清楚了?可是真的病了,不是别的毛病?” 德保瞄了一眼床帐,才躬身答道:“奴才去看了,铭嫔娘娘脸都脱相了,连个人色儿都没有,确实病的不轻。” 香墨闻言一笑,笑时并不如何动人。因辰时初醒并未梳妆,她蜜色的面颊便有些泛着黄,仿佛天街上糖人张的麦芽糖人:“是病就好。” 话音如同自言自语一般。 德保见她久久无语,放下了盛着几粒药丸的青瓷小盘子,又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拨弄完了炭火,香墨百无聊赖的转身就在香炉里添上香,紫铜熏炉里燃起了薄荷香屑,清爽的气息自紫金盖子上的佛手镂花间升起,沁香缕缕,一条条丝丝缠绕,把呼吸都熏得甜了。 她努力去想杜铭溪的样子,然而不论怎样想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便是连魏淑媛、范婕妤她们的模样也想不起来了,唯独只记得自冰窟窿里打捞起的僵硬的小团,还有那冻得青紫的小小指尖。然后,就是一双湛青色凄厉的眼,紧紧压迫过来,似要吞噬掉她时,却又变成了蔚蓝…… 指尖忍不住挣扎似的一抓,轻轻滑过烟雾,如丝如絮顿时缭乱不堪,点点碎碎的散了。 突地,眼前一黑。惊醒时才发觉,一双冰凉的手蒙住了她的眼。 “猜猜我是谁?” 那双手冰凉,而她的肌肤想是离炭火过近,发烫的热。她明知道是谁,或者说除了他再无人会做出这样亲昵举止。 她知道自己应该挥开,可是手举起了,却紧紧抓住那双冰凉的手。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可还是紧紧的印在自己的面上,一直就那样印着。 “除了封荣还会有谁?” 却终究得松开。漆黑的一片的眼射入光芒,转为清晰。香墨转过视线,看清了身前只着了白色内衫的封荣。 封荣不由的紧起唇角,道:“无趣。你一猜就中。” 香墨面色仍是不好,微微的泛着黄,总是没有盛装艳丽的模样。封荣却不在意,眼光流滚不定就又起了顽心。 走过去将磁盘子里的药丸手放在香墨手上,道:“你来为我吃药。” 香墨无奈,药丸细小,指间少错就会掉落,只得捧着,抬起头。 已到了中天的日在钦勤殿内漾起了明丽的光晕,层层叠叠,透过明角隔窗,把封荣眼染得有几分迷离,却又盈满着笑意,目不转睛看着她。 香墨的耳根忍不住变得通红,好似脚下盆里的炭,也烧得热起来。 手缓缓向前送了送,轻声道:“万岁爷,奴婢给您喂药。” 封荣含着笑,刚张开嘴。陡地,见香墨一反手,将药全送进了自己的口里。 封荣不禁“呀”了声,忙去抓她,却听香墨笑道:“我平日里服些什么你会不知道,吃你这一口算得了什么。” 因嘴里含着药丸,话也说的含含糊糊的。 封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香墨,似要把她刻入自己的眼中,他颤抖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滑过,拢入发间,倏然抓紧,粗暴地扯起,吻住香墨的唇。 温软的舌探进了香墨的口,狠狠的、软软的搜索着,绕上缠下,搜刮走了每一粒来不急咽下的药丸。 渐渐地,粗暴的动作变得如丝一般的轻巧而细致,犹如羽毛拂过,让香墨舒服得想打盹,不由又眯起了眼睛。 狂野地索求,迷乱地挑逗,绵绵的吻。 半晌,封荣才抬起头,白色的内衫与绿色薄绡纱衣凌乱委于一处,他们的发亦是逶迤至地,如黑檀流水。 封荣抿起了微红的唇,眼波如丝,浅浅地笑:“那是毒药,怎么能乱吃,以后你也要少吃,知道吗?” 说时,唇仍忍不住,或轻或重地印下。 香墨脸偎着他,鼻端只是一股淡淡的极熟悉的佳楠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 漆黑的眼眸懒懒的眯着,如星灿烂。匀称的躯体软软依偎在身下,还有那崭新的欢痕,令封荣不自觉的唇欲再次印下。 可是,脚步声又迟迟疑疑的转了回来。 封荣恼怒地抬起头:“又怎么了?” 德保着了慌,“扑通”一声跪下来回禀:“奴才该死,可是坤泰宫的丽女官来说、说皇后娘娘病了!” 封荣缓缓坐起身,不甚在意的道:“病了?子溪不是总在病着的吗?传太医过去吧。” “可是丽女官说……娘娘好几天都起不来床了。” 香墨愣了一下,中午的日总是刺目的,她忍不住伸手掩住了眼,缓缓开口:“快去看看吧。” 手放下时,封荣早已踪影杳杳,只余下满殿炭火余香,犹如春日。 而杜子溪这一病就病了一整年。 陈国历二百三十七年,正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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