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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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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进的马乳葡萄,一挂淡碧色用玛瑙大冰盘盛来,杜子溪坐在妆台前,却并未梳妆,只自己用手摘着葡萄,难得好胃口的吃了十来个。 身后,站了许久的丽女官终于忍不住道:“娘娘,铭嫔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杜子溪转身过来,对着丽女官,嫣然一笑。披散而下的发梢几乎垂及地面,映着满窗日色,就像披着一匹闪闪生光的缎子,愈发衬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星。 “还用我教你怎么说吗?” “婢子不敢,……” 丽女官被刺得悚然一惊,喃喃地,到底不敢再说出什么话来。 见状,杜子溪方满意转回首。 不期然,正对上镜中人视线。 镜中的女子,身着红缎金团凤的常服,虽未梳头,但耳上戴着两只金凤耳坠,赤金凤口中抽出虾须一般金线,坠着的一粒珍珠,犹在摇曳。金珠锦绣中,眉目诮厉,眸如漩涡,那种苍白的脸色,象雪一样透明,仿佛顷刻就要融化在阳光下面。 杜子溪眉蹙了起来,渐渐变了神色,满面迷惘。 过了好一阵子,方勾起一边唇角,眼睫不胜疲倦似地微微翕动,声音低如耳语:“我想再睡一会” 一边宫婢极为识得眼色,忙将一个粉红平金套子遮上铜镜,才搀扶她上床休息。 ◎燕脂别传 陈国历二百二十九年,四月初一。 总是梦见了皇宫之外的东都。 水声潺潺从河床上涨起又落下,蜿蜒了整个东都的渭河边行人熙攘,即便是夜间也是红灯软语,带着浓郁香气的风穿过半个城池,吹入皇宫,伴着不知名的异香。 酱紫的小瓦缸,还不及食指长的一尾鱼,金身漾着红尾,摇尾于狭小缸里时,红影袭袭,只是看它自由的翩翩又翩翩的样子,她就高兴的笑了,姐姐就也高兴的笑着。 后来的夏日几乎是生命中最寒冷的,父亲得了肺痨,她们的穷,她们的窘,一步步将她们迫到了悬崖的边缘,让她们没有了丝毫的余地。 没有人能理解那种滋味,也没有人愿意去体会那种苦难。 于是,姐姐自卖自身进了陈王府。她仍记得那天雨下的好大,簇簇的仿佛替人世间每个欲哭无泪的人流尽了眼泪。 隔了一年才终于能见到面,那时陈王府的窗外,正值四月里的牡丹盛放,魏紫姚黄、赵粉卢丹、雪拥工嫱……暮色将它们一朵一朵照得斑斓多姿,又碎成万千光华,和着天上的霞色。 身上明明掩不住的伤痕,姐姐只说:“等将来出了王府,咱们也种上一院子牡丹,偏不信此花就是富贵人家养得!” 说时,笑得爽脆,一口牙齿映着麦色肌肤,耀白得如雪,却只有她能看见眼底隐隐的泪光。 言犹在耳,却已远隔关山万里。 蓦然张眼,床畔一盏彻夜长明的灯光,如阴云下星色,落在薄如蝉翼的床帐之上,一片海棠红,又一片鸭卵青,仿佛叠坠的多覆上了一层霓纱。双重纱外含珠宫的羊脂桌紫金凳,恩宠辉耀,沐在这样的夜色里,便都只是朦胧的阴影。 富贵贫贱,在这样的夜里,似就没有了分别。 然而,终究是有分别的。 这样的夜即便是再寂静,绢纱帘子外,亦是有人丝毫不歇的侯着。这样的人和红墙琉瓦阻隔了渭河上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肆意欢笑怒骂的人声亦都遥不可及。 她极轻的起身,靠在了床柱上,金丝楠木凹陷起伏的刻花,一朵一朵牡丹挨挨挤挤,冰凉贴在面颊上,带着持续了百年的香息,萦绕呼吸。 往事总是不期然的突兀而至,好似有人伸出一只手,猝及不防的攥紧了心脏。 有些事不能想,只要不经意的触及,胸口就仿佛有一个洞。 那日,她还是为一米银钱几乎被兄长卖进娼官的孩子。 现在,已经是陈国的燕妃了。 而她的姐姐已经离开了东都整整五年…… 光阴似总是一日捱过一日,又瞬间流逝的易过。转眼又到了春日,长日俄人,闲来无事踱到御苑。天香亭牡丹盛开,放目望去,上百本牡丹花叶蕊瓣,凌风好似虹带,连绵如海,穿过日色,熔了日色,虹色愈盛,于是炽白日色就黯淡下来。 燕脂想,人都说春睡海棠,可眼前的牡丹锦衾相覆,绣账连接,又何尝不是红妆夜未眠,偏觉耐春寒? 开得最好的是一株雪拥蓝关,一簇簇犹堆簇在裙下,雪盈盈托着几点烟蓝,稠密的恍如一步一帐。手指抚摸下去,花瓣仿佛丝绒,却格外的凉,也格外的寂。 燕脂一身月白在花间徘徊,沾了日色浓晕的眼睫垂下,投落两道寂寥的阴影。 宫里的月白,只占着一个“白”字,其实是极浅蓝,这样弯绕,只是为了避去缟素的晦气。 燕脂并不喜欢,但别无选择。 她其实并也不爱牡丹,过盛的繁华富丽,不知怎的偏有一种胜极反衰之感,可她偏偏要宪帝在御苑遍植牡丹。 因为如今,已无人知道她爱什么。 如今,再无人能知。 燕脂仰面,盛极的阳光,仿佛带着火的金液,淌进她的双眼,模糊成了一层薄雾,转瞬又匆匆化去。 身后是自陈王府带进宫的近身侍婢巧蓝,她看着燕脂的侧影,明明在日火下,偏仿佛浮着碎冰。 巧蓝恍惚了片刻,方才笑语:“主子,牡丹开的这么好,不如去请万岁爷一起看吧?” 风陡的扑来,扬起燕脂月白裙袖烈烈飘拂,如身前的雪拥蓝关,花瓣猝然收紧。 燕脂这才回神,问道:“陛下在哪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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