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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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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匆匆就又往殿内走,蓝青蓦地狠狠抓住她的手臂,几乎是恳求的道:“没所谓吧。” 香墨连头也没回,缓缓抽出手,道:“那不成,没有布施,佛祖就会听不到我的祈愿。” 蓝青站在那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可冰冷却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骨头里。 也不知站了多久,直至耳边兀的一声:“是你?” 声音并不大,但蓝青仍不自觉的闻声回头,与那人眼神正碰了个对面。 此时雪已经停了,满天星光,灯色婆娑,蓝青眯眼看着,一名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挑起来的眉眼间,有一丝隐匿的极好的阴鸠的影子,与他相望。 那男子愈来愈进,蓝青如定魂针一般扣在身上,挪不动分毫,心急惶惶的跳着。 “你跟她一起来的?”陈瑞缓缓踱了过来,眼神平和:“我是她的丈夫。” 蓝青微一拱手,低声道:“定安将军大名,陈国人人皆知。” 陈瑞的眼在蓝青的脸庞划过几圈,才一笑:“你们早就相识吧?” 蓝青身体陡然一晃,手不由自主地轻颤,难以遏制的垂首,不敢迎视陈瑞的目光。 陈瑞背负着手,定定看着他:“那夜我听见你叫她的名字。” “将军想必是听错了。” 一来一去,陈瑞微眯眼,蓝青仍是半垂着头,一副恭顺的样貌。 “话说回来,她是不是被你冲昏了头,竟然带着你这戏子……东都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到陛下耳里,她未必会没事,你却一定活不成的。” 陈瑞的身量比蓝青稍高,此时下颌却矜傲地含起,眼睛稍稍一扫蓝青之后,轻笑出声。 蓝青不由攥紧双拳。 陈瑞眼眸中暗流汹涌,含笑地望着蓝青,片刻后又似是想起什么的模样,开口道:“正巧我有样东西要给她,你帮我交给她吧。还有……跟她说,我后儿要离开东都了。” 说话时已将一个檀木匣子塞进蓝青手中,蓝青正待推脱,陈瑞已转身离去。 陈瑞刚走,香墨就走出来大殿,见到眼前盏盏描画着佛像的灯火,在夜色里熔金一般的笼罩下来。蓝青绷紧的弓弦似的站在那里,脸被隔着牛皮纸的灯光抹上一层粉似的影子,如同一尊的泥金像。香墨不由问道:“怎么了?” 若有所思的蓝青微微震了一震,并不不语,只把手中的匣子交给香墨。 香墨不解何意,一脸莫名的接过打开,又立即极快的阖上,连站在她身侧的蓝青都没看清里面是何物件。 可香墨看的分明,匣子里只有一件东西,火红的肚兜,年头久了,已经退了艳色,连那朵并蒂花都已残破。 身畔人声笑语佛号声声,仿佛都是极遥远的了。冬日的寒气浸透了衣裙,直直的全塌在身上,刺到骨子里。她不及细想,抬头向阶下的人群看去。陈瑞早就不见,可是她眼前,隐隐约约,依旧留着陈瑞因步态微快,略显萧杀的身姿。 手指攥住那个匣子,越攥越紧,指节发白,似要捏碎匣子一般。 “曾有一阵子,我恨极了他。” 争战总是牺牲一些人,来换取另一些人的平安快乐。可是为什么某些人就注定要牺牲?这样公平吗?人人都说男儿上战场是保家卫国,可是即便赢了又怎样?为了庆祝这样的胜利,总是需要呈上女人。许是她不知大义,心胸狭隘,可那些女人的命运,不知道是飨客悲惨一些,还是落入敌国悲惨一些。 如果没有他,她和燕脂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然而,命已注定,纵然是恨,又如何。 “现在不恨了?” 蓝青笨拙地问。昏黄灯光下,他面色如浅玉,眉间眼底如深潭,浮浮黄光。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只一眼就燃烬了一切。 香墨大张着眼,茫然地看着他,好半晌嘴角才慢慢挑起来的笑意,道:“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恨了。” 轻细的声音仿佛一颗雪落在渭河上,刚自嘴唇里吐出,便被消失在河水之中,听不分明。 可蓝青还是听见了,却什么也不曾说,只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出了寺院。相国寺比邻渭河,出门就可见河上,装饰精丽的船只停在岸旁,船上各色的彩灯,与荡漾的河水搅在一处,宝光四溅,就成了虹霓光色的镜。那是各家的官眷不屑和平民拥挤,遂都从河上而来。也有专供搭渡的小舟,常年在渭河上行走,早被洗褪了颜色,停在桥下,随着层层细浪微微起伏。 香墨怔怔的轻声道:“可惜是冬天,要是夏天,我们就可以坐了船回去……” 话只说了一半,便自觉失言就收住了,剩下的话被她紧紧咬进唇中,本涂了胭脂的唇此时更是殷红。 蓝青因为她的话手颤抖着,却依然竭力地握住她,低低答道:“总有机会的。” 气息拂过香墨的耳鬓,刺的她转首,对上他的眼。明净的眼眸,像是蘸满了天空的颜色,毫无掩饰的神情。 香墨的手突地抖了一下,使劲地抓紧了蓝青的手,一刹那又挣开了,转身而去。 她的脚步极快,片刻就融进了人群中,蓝青定定望着,可灯火明辉,刺的他几欲目盲。 香墨和蓝青一前一后回了墨府,刚至府门前,就见朱门紧闭,不露出一丝缝隙,一片静寂中,御林军腰系长刀,束着轻甲森严把守。这样阵仗香墨虽然早就见的熟了,但此时她自己的心仍忍不住“怦怦”的急跳。 府门前挂了两盏明灯,天上星子月亮都不见,冷风过处,灯火辉煌,御林军只见一名女子拾阶而上,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彻底的包裹起来,不露一丝肌肤,只余一团朦朦的光亮穿过窈窕身姿,铺入暗青石阶,一片影影幢幢,而她的身后跟随的是一名极为英俊的蓝眸男子。 御林军呆愣了片刻,方才回神扬刀拦住,喝道:“什么人?” 早有侍婢候在门房,此时也顾不得礼数,直直冲出来喝道:“他们都是府里的人,你也别问,只管放进来就是!” 守门的一众御林军是皇帝亲随,气焰向来极盛,虽知道侍婢为香墨身前的人,却也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冷冷扫了一眼,说:“深更半夜的,还有府里女眷在外面?如今圣驾在这,凭你是什么人,都不能进。” 侍婢被顶的的一时无语,脸色煞白又发作不得。 此时冷风袭来,吹得府门檐下灯火不定,香墨一手拢了拢披风襟口,一手便把风兜缓缓除下,莲青的锦缎在她蜜色的脸上拂了过去,御林军顿时缩了缩肩膀,忙行礼跪下,不胜惶恐的回话道:“不知是夫人回府,属下们有眼无珠了。” 香墨不急不缓道:“我又怎好怪罪你们,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的,皆是受人之命身不由己罢了。” 一众御林军不敢再答,只连连叩首,微抬首时,只见她裙裾委地,款款自眼前而过,忙又垂首于地,不敢再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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