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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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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瑞拿起碗咕嘟一口就喝了下去,才问:“恩师,最近惊内有什么状况吗?” 杜江淡淡一笑,轻描淡写说道“能有什么状况,外戚李氏嚣张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英帝爷开始,皇上都不大理会朝政,到了现在更是如此。然而就是朝政都交了李太后作主又怎么样?子溪还是皇后,我还是丞相,她还是得靠着我的。” 陈瑞却知道政局波谲云诡,远非他说的那么简单。封荣娶了杜江的女儿,表面上是两派的势力均衡掣肘,可实际上相持更激烈。处在其中正当浪头的杜江的艰难可想而知,但也不好细问,只又道:“钧梁兄还好吗?” “这个世上弟子胜似儿子啊,钧梁他不如你,云起。他不是不好,然而也就这样了,没有太大的出息,在我看也就比李原雍好上那么一点罢了。可是李原雍有个好妹妹,钧梁的妹妹也不是不好,可是就身子不顶事,我要是死了,他离死也就不远了。” 想是说的太动情,杜江一口气没匀过来,便咳嗽了起来。陈瑞忙起身,伸手给杜江捶着后背。 “恩师不是还有弟子,就是恩师百年之后,弟子拼上万一,也会保钧梁兄无事的。” 杜江缓缓点头,低头不语。 陈瑞心思素来灵敏,便道:“恩师似有隐瞒,出了什么事了吗?” 杜江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喘了口气,若有所思的对陈瑞说:“等明天你进宫谒见了太后,咱们再说。” 陈瑞一惊:“恩师明天不去?” 杜江这才冷冷一笑,面露讥讽道:“我没事可不愿去给李氏磕头,算了吧。” 待陈瑞回到了贤良祠,正妻安氏仍旧没睡,掌灯等了他好一会儿。见他进门,便亲自上前一面替他宽衣,一面看看他的脸色,微笑道:“我今日派人到文安侯府里了,香墨已经到了那里,我递了帖子告知她明日进宫谒见。” 陈瑞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明儿还得进宫,你也早点歇息吧。” 说完,转身就奔了妾室契兰的房间。 安氏面上没有半点怒色,依然然站在那里。烛光映在镂刻了喜鹊蝙蝠的梨木窗棂上,缠枝精致的影就在安氏面上投下,仿佛罩着一层阴暗的纱。桌上的一盏温了半速的冰糖燕窝没人再去动,转眼散尽了浓甜热气,冷透了。 秋日老虎炙热,远远的蝉声此起彼伏,康慈宫殿内即使放置了七八块大冰也没有用,仍旧抵不住暑热深深的逼进。 李太后因接见外臣,所以穿了龙凤织金大衫礼服,外又罩了深青卷云纹霞帔,人在一团繁丽胜花的锦绣之中,满脸堆欢地看着陈瑞、香墨和安氏行拜叩大礼。 他们起身后被李太后赐座,只有香墨仍盈盈下福,道:“请主子安。” 她是李太后的近身侍婢,分属亲奴,所以特地行了双礼。而李太后只是微露笑意,转头对陈瑞、安氏和配做下首的李原雍说话,并不理香墨。 李太后一面牵住了安氏一只手,一面对陈瑞笑语:“西北边陲,风沙苦寒,辛苦你了。” 陈瑞忙起身道:“太后言重。” 李太后吩咐豁免了虚礼,又亲自拿起上用的点心,放在安氏手中。安氏状似无意的扫过香墨抿唇一笑,香墨只做不觉坐在一旁。 珠帘掀起,一名女官奉上白瓷青花茶盏。香墨安静坐在最下首,听着他们的笑语盈盈,便更觉得酷热难挨。刚刚端起茶盏,帘子外就有内侍唱报:“皇上驾到。” 李太后也正拿着茶盏,听到此话不妨手一颤,碗盖“叮”地一响,磕在了茶盏上。 众人忙都起身相迎,一身明黄夔龙纹正服的封荣走了进来,并不行礼,唤了一声:“母后。”转头又对地上要匍跪的诸人一甩袖,漫不在意的说:“得了得了,别给朕三跪九叩的,大热的天虚礼就免了吧。” 说罢却没落座,只站在香墨面前,大睁着黑白分明的直直看着,紧咬着唇,片刻之后轻声一笑道:“你穿的这是什么啊?这么多叠叠坠坠的,不热啊?” 香墨端然正坐,一品诰命夫人礼服极为烦琐,大红织金云霞外衫,胸前是陈瑞的一品武官的绣狮子补子。发上金冠,额上翠博山,灿金打的凤凰口衔细密明珠,摇曳在簪了宝钿的鬓侧。金冠两侧的珠翠翟凤口亦是吐出一条金线,珠翠云片为络坠着,颤颤在面颊旁。领间有一道极窄的牙子花边的领子系着金银扣,加上身上的霞帔,螺钿珠玉带,极尽繁复。香墨与安氏不同的只是翠色百褶裙。而安氏一袭织金缘襈裙,严整的诰命夫人的装扮,竟连一点汗都不见。 香墨面上已是密密一层的汗,热的拿起茶盏,今年新贡的大红袍还滚烫着,无奈又重新放下,便有些不耐烦的道:“怎么不热,沉都沉死了。” 语气极是肆意,绝不是御前应有的口气。 封荣却似听得习惯了,并不在意,只把自己的下巴向她一伸。香墨一时不解,愣了片刻,才看见他十二瓣金线压线的乌纱帽已经歪了,无奈只能起身帮他端正。因封荣身量修长,香墨仰面间额上的璎珞,明珠,珠翠云片如水流般四下分散,现出浓丽眉目。 封荣双手抚上香墨犹发着薄汗的面颊,低笑道:“这么多东西盖着朕还能看见你的脸,可真不容易啊。” 一时殿内静到了极处,乌金鼎里燃着檀木香屑,袅袅的烟雾后面,各人面上神色迥异。 还是李原雍实在看不下去,咳了一声道:“陛下坐吧,您不坐我们都得陪站呢。” 封荣斜睨了一眼李原雍,懒懒的坐在香墨身侧,本来极白的肤色,想是刚饮了酒,两颊染了两片嫣红,看去倒像抹了一层胭脂。手里的洒金象牙扇子轻轻的摇扇,眼骨碌碌四处乱转。 转到殿侧时,骤然眼就一亮,李太后身旁的内侍捧着一直乌木刻花的笼子,里面一只纯白似鹊的鸟,绣花锦帽蒙其面,却仍是十分神气的模样。 封荣将扇在一合,比象牙还要白的牙齿压咬着扇骨,问道:“那是什么?。 李太后微微一笑,仿佛哄着小孩子的语气道:“这是海东青,陈将军的心意呢。” 转眼又对陈瑞说:“你别看皇帝都二十了,性子却还比不上十余岁的孩子。” 内侍见封荣眼不住在海东青身上徘徊,忙把笼子呈到他面前。封荣仿佛听不到李太后说什么似的,不住的拿着扇子挑拨着海东青。 香墨见他逗得有趣,忍不住也探指过去,想要摸摸海东青雪白似玉的羽毛。不想已被驯养熟的海东青被封荣撩拨的火起,一口就叨了下去。 香墨哎呀一声,收手时血珠子一路滚在了大红的外衫上。 “这鸟怎么养的?!到现在怎么还咬人?”封荣忙抓住香墨的那只手,气得挑起一眉,顺手将扇在惯到了地上。象牙工丽漏雕的扇子,精致华丽却不耐用,只听到‘啪’的一声,一张上好丝缎扇面与扇骨就分成了两截。 皇帝发怒,殿中众人除了李太后和香墨,就都伏跪在了地上。陈瑞垂下的眼,已锐利如鹰。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咬了一下。”香墨本来疼得厉害,见了封荣发火,反倒平静了,淡淡道:“拿着笼子囚着人家,还不兴人家有点血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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