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杏花天(40)_冰川

四十

　　这时，负责考核官吏进朝的右御史孙家鑫出列一步答道："禀告皇上，王丞相昨夜突遇刺客，被利器伤了前胸，不能来上朝了。"

　　"被刺客刺伤？又是刺客！"朱照熙震怒地说了一句。他的目光就向满朝扫去，当他扫过柱国大将军崔光礼时，心里疑窦暗生，王昭德和他原为一党，都是太后临朝时的重臣，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王昭德突然和他们分道扬镳，当朝里一些大臣积极准备迎他亲政时，王昭德突然就站在保皇党一边，他的亲政才得以顺利成功。

　　朱照熙的目光没有在崔光礼脸上特别停留，就很快地收回了。

　　"刑部尚书赵元毕，刑部侍郎吴明科，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照熙威严地说道。

　　此时朝班里刑部两位大员马上出列。

　　其中尚书赵元毕先向朱照熙禀道："皇上，昨夜事发后臣和吴侍郎立即去了丞相府，据王大人说当时天刚过二更，他在书房里加班正处理一些公务。忽然几个彪形大汉破窗而入，一个当即就用匕首刺中王丞相的左胸，恰在此时，相府的巡更路经书房，发现有刺客夜闯相府，相府的护院闻声赶来，刺客们见被人发现，立即穿门越户逃走了。相府管家立即派人知会臣与吴侍郎，说丞相遇刺。因事体极大，臣和吴侍郎马上赶往相府，布置勘验和追查刺客的事宜。"

　　"很好，你们办事很有尺度，不知王丞相伤得如何？"朱照熙嘉许了两位刑部官员，又问起王昭德的伤势。

　　赵元毕受到皇上夸奖，心里高兴，举止更显恭顺："禀皇上，匕首插入左胸五分有二，可幸王丞相有福神护佑，他的心室不在左而在右，所以虽受伤很重却并无大碍。"

　　"哦！那就好，幸亏如此。"朱照熙面上多了一丝喜悦，感叹了一声，后又说道，"传朕旨意，叫薛济堂去相府为王爱卿诊治。"

　　满朝的文武听得朱照熙命太医院首席薛济堂亲自为王昭德治伤，都感动得一齐跪倒高呼"皇上真乃仁慈圣明之君"！

　　朱照熙见自己此举赢得大臣们的心，也是很高兴，但一想到一国之君的自己和堂堂的天朝宰辅王昭德竟都有人暗中行刺，而且这夜闯相府的人竟和那夜刺杀他的人很有些相似，都一样是彪形大汉，而且都用匕首。再想起昨夜黑衣人的话，朱照熙不由把怀疑的目光放到崔光礼身上，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又在他的脸上扫过，脸上的喜悦就不由又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的愠色。只听他语气一转，就说道：

　　"歹徒竟如此狠毒，大胆，竟置王法于不顾，谋刺当朝宰辅，一定要严查，早日将他们捉拿归案，明正法典。"

　　"是，臣等谨遵圣谕！"两位刑部官员忙领旨。

　　朱照熙下了朝，忽然他想起几天都没到御花园去了，喜贵人的案子现在还没查出凶手，也不知狄英这两天有没有什么进展。他想到此事，就回身对小贵吩咐："去请狄英大人到御花园水榭来。"

　　"是！"小贵答应着就去了。

　　这个狄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一身精悍干练的气质，他走到朱照熙面前，先麻利地行了一个跪拜礼，参见了皇上，然后就等着朱照熙发话。

　　朱照熙看了看他，才问道："狄爱卿，这两天喜贵人之事，查得如何了？"

　　"禀皇上，大概有了结果，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目标，只待再查证几个细节，就可确定谁是杀害贵人娘娘和龙种的凶手。"狄英拱手答道。

　　"那个目标是谁？"朱照熙一听说凶手有了眉目，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狄英见朱照熙有些急躁，他沉思了一下说道："皇上，她是露香宫的香梅！不过，此事还暂时要保密，还没有最后确定。"

　　"哦，这个朕知道，你说说为什么会是她？"朱照熙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浮躁，于是换了一副沉着的语气。

　　狄英这才微微有笑意掠过，不过也是一闪即逝。

　　他慢慢对朱照熙说道："臣自打奉旨入宫查案，就秘密对各宫所有人那天的行踪都做了调查。当时是午后，又是四月末，天气逐渐炎热，有些人在午睡，再加上当时露香宫淑妃过寿，人都聚在她那里，真正进御花园来的人很少，当时进园的除喜贵人和已经自杀的香秀外，就只有一个人，她就是香梅。"

　　"香梅，难道杀喜贵人的真是淑妃？"朱照熙心里一沉。

　　"不，"狄英见皇上怀疑淑妃，忙摇了摇头，说道，"香梅虽然是露香宫之人，可这事据臣所查，却不是淑妃所为！因为香梅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心腹。可是，香梅背后还另有其人。"

　　"那她背后的人是？"朱照熙看了看狄英。

　　"是宁妃！"狄英还是慢慢答道。

　　"怎么可能？"朱照熙一阵惊疑，因为宫里人都知道，香梅一直在帮淑妃对付宁妃，宁妃一直恨她恨得牙痒痒，她们两个人的关系是势同水火。

　　"皇上别不信，这事千真万确！"狄英知道这个结果叫朱照熙很意外，可能整个后宫的人都要意外，可这却是真的。

　　"你找到了证据？"朱照熙低沉着嗓子道。

　　"是的！"狄英点点头。"臣最近派人一直在秘密注意香梅的动向，发现香梅曾深夜几次外出，而且还是偷偷进了宁妃的寝宫。臣就私底下调查了香梅的底细，没想到真的有所发现，原来香梅竟是宁妃的一个近支堂妹。

　　朱照熙静静听完狄英的话，心里不由犯了狐疑。一直以来，他知道他的后宫不安静，但没想到竟是如此暗涛汹涌，以致酿成怀孕宫妃被谋杀的严重事件，致使天朝皇室血脉难续。可是宁妃，从来都不是有多深城府的女人，她竟能把香梅这个内应一直放在淑妃身边，隐藏得这样深，戏演得如此像，迷惑了宫里所有的人，这真的有些匪夷所思，难道她真的有这样的本事，还是……

　　"关于这个你可找到什么人证物证？"朱照熙想了一会儿后，问狄英道。

　　狄英见皇上沉思了一会儿才又问他话，他感觉皇上心里其实一直在怀疑一个人。说实话，这个想法他也有过，可是他是勘侦之臣，他知道判断一件案子凭的是证据，不是感觉。现在他所查的证据就只到了宁妃那里，再说这件案子短期内还结不了。

　　但狄英并没有说出这些来，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没做之前就先说出叫满世界人都知道的人。所以他只是说道：

　　"找到了，臣找到一些证据。那天香梅进园，被园中一个叫小全的太监看见。关于香梅和宁妃的关系，是臣派人到宁妃原籍了解到的。关于物证，臣曾几次去香梅屋里，偶然在那里发现了一张烧得只余下半片的信函。"

　　"半片？"朱照熙睁大眼睛，看来香梅还是个办事谨慎的人。

　　"是，只有半片！所以臣还需要些时日，再查实一些事情，才能最终确定香梅和宁妃谋杀喜贵人这件事实。"

　　"好吧！"朱照熙无奈地说道，但眉头却还是紧锁着，他很想尽快为可怜的喜贵人查到真凶，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她，实际上，喜贵人只是他在下江南前一个月被他宠幸过一次，可是，看到她那么年轻，就那样悲惨地死去，还带走了他唯一的孩子，朱照熙的心还是痛了。

　　狄英看了一眼皇上，看到他的脸满是深沉，就知道他此时心绪不佳，所以他禀完案子后，就急忙告退，出了水榭。

　　狄英走后，镜海边就只剩下朱照熙和小贵。

　　朱照熙默默站在水榭上，吹着水榭上沾着水汽的凉风。

　　"皇上，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宫了！"小贵在一旁说道。

　　"嗯！"朱照熙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就一个人低着头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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