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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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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够宜妃,扶起自己的额娘,又看了一眼宜妃,却很快又不再理会她,掠过目光对着苏培盛点了点头。 苏培盛会意,挥了一挥手,身份立刻有几个慎行司的太监出来,当着宜妃的面拖起跪在地上宜妃的亲信太监张起用等人拉了出去。众人都还是愣愣不知道发生了,饶是宜妃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做什么?” 胤禛似笑非笑:“可是惊着母妃了?刑部上了折子,这个该死的奴才凭了母妃的名字,在外头为非作歹,又勾结了一干的贪官污吏贪墨了许多银子。朕本来还想留这个奴才几天的,怎么说也得等皇阿玛入土为安了,再来惊扰宜母妃的,谁知刚才见着他那么不懂规矩,竟敢挑唆了母妃坐了软轿来叩见皇阿玛,果真是其心可诛,这样的人留着还有可用!儿臣斗胆,今天便要替母妃除去这个祸害,省的旁人以为还是母妃在后面做这些有损阴德之事,坏了母妃的声誉。” 宜妃被吓了一跳,她没料着皇上会说出这样刻薄刁心的话来。如今胤禛的话虽是句句在责骂着这个太监的不是,但是在宜妃的耳中听来却是字字针对着自己。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前,她在宫中一向是甚有身份地位,玄烨又是宽仁,便是生气了也从来不加一句重话于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挑衅。宜妃涨红了脸,双手握成了拳,却哑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面前的是新帝,所说的确实又是事实,张起用在外面勾结外官的事,她非但知道,而且就是在她授意之下才去进行的。这能嚷出来么?不能,非但不能,而且自己必须要扮演好这个长辈的身份,不能和即使小辈又是君主的皇上起口舌之争。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一朝之间,自己便从不可一世的宜妃变为深为新帝所忌的宜太妃,权柄尽失。她看了一眼立在胤禛身边的宁德,依旧是那么不起眼的样子,她把德妃当作半生的假想敌,然而争了大半生,斗了大半生,人家依旧是波澜不惊,眼中却始终没有自己的影子。 郭罗络氏纾毓咬碎了牙,不甘心地冷笑了一下:“皇上真是圣明啊,大行皇帝尸骨未寒,您就敢拿他的妃子,你的母妃来立威。”她瞥过头见着自己的儿子九阿哥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胤禟身边又立着胤禩,胤礻我等人,宜妃的胆子又有些大起来了。她转过身,对着玄烨的灵柩郑重其事地跪下,哭喊道:“皇上啊,您瞧瞧,这就是你亲自选的储君啊,他现在要逼死我们孤儿寡母啊!”纾毓知道,如今新君上位,如果一旦她做过的事被揭发出来,自己和胤禟便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不如拼一拼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如今和胤禛撕破脸面了,朝堂之上,人人皆知自己和新帝不和,出言顶撞,若是他日自己身遭不测他定当要背上一个弑母的嫌疑,所以无论如何胤禛也不敢暗中来动自己了。 宜妃心中盘算地飞快,她跪在玄烨的灵前哭得极为响亮,如杜鹃啼血。胤禟见着自己的额娘受此大辱,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他望前踏出一步,几近吼道:“皇上,我额娘不仅是我额娘也是我们大家的额娘,皇上非得要当着皇阿玛的面,当着那么多阿哥,格格的面,还有那么多太妃们的面要额娘下不来台么?皇上若是对臣弟有什么不满的话,大可直接对着臣弟来,何苦要难为她老人家!” 胤礻我虽然不加入这个口水仗,但是立在一边也是看好戏的样子,含糊不清地咕囔道:“是啊,皇阿玛最重孝道,皇阿玛和皇祖母在的时候,何曾见过他们绊过一次嘴。如今,唉……” 胤禛冷冷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对兄弟,他知道这是自己一时大意,捅出来的麻烦。他们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个一直在他们背后今天都没有出过声的那个人。他们这是诚心要把事情闹大,而只要乱子闹起来,他们就会蜂拥而上。到那时,刚刚建立的雍正新朝,就会面临不可收拾的局面。而这种局面、是胤禛不愿想,更不愿看到的。十四还没有回来,自己已经派了人去,但是他手上的那几十万兵马现在还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胤禛隐隐动了杀机,面对着这几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了温情。 “够了!”站在胤禛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宁德忽然厉声喝道。她是皇帝的生母,虽然还没有正式册文晋为皇太后,但是缺的仅仅是一纸册文而已。先皇在世的时候,她便已经和宜妃一道成为宫里最有身份的人,只是不像宜妃那样招摇,人皆以为她柔弱温顺,并不晓得其实她的心却是极为刚硬的,不然看她几个儿子便知。无论是如今的雍正皇帝还是大将军王胤禵俱是一样的倔强,固执、不肯让步。如今久未出声的德妃发了怒,一时众人都有些呆住了,睁着眼望着她。 皇考贵妃佟佳琬瑜也站起来走到宁德身边。她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是康熙三十九年册封的贵妃,原先在后宫之中便是万人无一的地位,若不是尊重宜妃的辈分,看重宜妃背后的势力,连宜妃见了她也须低头请安。她和宁德在玄烨的灵柩前一站,便是当今身份最贵重的两个人了。 宁德看了一眼琬瑜,琬瑜倒是跟了宁德几年一向懂她的心思,于是走过去扶起尚在啼哭的宜妃。要贵妃来扶她,宜妃已经得了面子,她心中知道再闹下去也不像话,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她被琬瑜一搀就势也就站起来了。 宁德的声音里头透着上了年纪,经了世故的豁达,就像是深秋里的蓝天一般清澈如洗:“大行皇帝去了。他驾崩前还念叨的不过就是你们这几个孩子,希望你们和和睦睦,兄弟齐心。老九啊,额娘从小看你便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别人说老九糊涂,贪玩,做事常常没大没小,你德母妃跟着你额娘从来都不相信。都说贪玩的孩子才聪明,你说是不是啊?所以刚才你心里记挂着你皇阿玛,说话莽撞了些也情有可原。我们爱新觉罗家的汉子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汉子,绝不做那些蛇蛇蝎蝎的事,你说是不是啊?额娘知道你们孝顺大行皇帝,那么就听额娘的一句话,不要再吵了。”她看了一眼宜妃,宽厚地笑道:“宜妃姐姐的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我看今天就到这里了吧。”随即转过头,对着下面的宫人斩钉截铁,不容置喙道:“来人啊!把宜太妃送回储秀宫去,她累了,该休息了。” 乾清宫的金碧辉煌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崇崇峻峻,白幔素绫的层层掩映下古老而金贵的旧器发出陈年的暗香,淡淡地,像浸透了岁月。 永和宫。 胤禛下了朝,并没有急着回养心殿。因为乾清宫停在玄烨的灵寝,所以胤禛就住到了月华门边上的养心殿。 胤禛进来的时候,宁德正坐在窗边发呆。院子里不知何时飞进来两只鸽子,整日咕咕的叫唤着,因为永和宫这里常有吃食喂给它们,一来二去便不肯飞走了。 “皇额娘。”胤禛不接五儿递上来的茶,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 宁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海般深邃的眼睛里露出一点温暖:“你是气我今天在朝上为什么不肯接受封号吧?” 胤禛低下了头:“儿子惶恐。” 宁德仍旧示意五儿把茶奉上,自己扶了海棠站起来,走到胤禛身边:“我老了。”她慢慢地坐下,盯着窗外那一对鸽子,“自从圣祖爷走后,我梦里仍旧是常常梦到他,一闭眼睛他就又站在我的眼前了。”宁德的嘴角荡起了浅浅的笑意,仿佛陷入了温暖的回忆中,“他似乎从来也没离开过我一样。其实我和你皇阿玛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是个爱跑的人,下江南,出塞外,又是亲征噶尔丹,尤其是后几年在宫里的日子还比不上在宫外的日子多。” 胤禛望着那个融在光阴里的额娘,是那么的不真切。她原先年轻的时候就爱穿那些素色的衣服,那是自己还会替她遗憾,为何从来就不曾见到额娘像旁的母妃一样穿些鲜亮的衣服。彼时,他年纪甚小,还正是爱红绿鲜艳之色的时候,并不知晓那纯色的好处。及至如今年纪渐长,方才明白。额娘仍是如依的打扮,却让自己分明觉得额娘根本没有老去半分,仍是以前那样从容不迫的气度。 “皇上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皇上自己努力得来的。我这个额娘不能帮上你一点忙,一个深宫里的妇道人家不配,也不值得皇上与满朝文武们为我上徽号。昔年你皇阿玛在平定三藩叛乱的战争后,朝臣们要给太皇太后加上徽号,皇祖母说:‘皇帝应受尊号,以答臣民之望。予处深宫之中,不与外事,受此尊号,于心未惬。此典礼不必行。’我如今连孝庄太后的一半功绩也没有,哪里有脸面去要这个徽号。至于搬去宁寿宫的事,额娘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如今便求你一会吧。” 胤禛诚惶诚恐:“额娘快不要这样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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